第82章
“淮水你有所不知。”
傅明煞有介事,一摆手道。
“这寨子里太闷了,不许喝酒也不许耍牌,比在家里管的都严,不比划两下,我们这老胳膊老腿都要生锈了。”
说着,他还用好的那只胳膊去顶傅聪,拎着他的胳膊左甩右甩:“让我听听生锈了没?”
“别闹了。”被两个弟弟一打岔,傅聪虽说眉头还是紧皱着,可脸上还是带了笑意,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人一闲就会生事,还是找些别的事做吧....”
别的事?
余淮水回头瞧了瞧书房,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臧六江的那些闲书,那时他说,这些便是他的了,如今拿来给傅聪傅明解闷应该也不打紧。
“那小子还认字呢?”
傅明听罢余淮水的提议也有了兴趣,捂着伤便往书房里闯,脸上兴致盎然:“我倒要看看他都看些什么。”
余淮水哪能让满手是血的傅明去拿书,搬过凳子来要傅明坐好,与傅聪一道去架子前拆书。
为了臧六江和他老爹的颜面,即便是挑闲书也得挑些体面的,余淮水连拆几本都不太满意。
瞧瞧,《江湖俏寡妇》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书,这个不行。
这本《风流公子夜》更不行了,若是带坏了自己两个哥哥可怎么好。
这本《粗鲁土匪和他的掌中小书生》这更不行了,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余淮水烦心地拆开下一本,不是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得这本包的格外严实些,翻开书页,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脸。
是了,这个才是好书,文武并用,出治之全德,有保治之全功......
余淮水的嘴角慢慢平了。
这不是....他的书吗?
第72章
余淮水蹙起眉头, 动手撕开封着书封的草纸,封面一排端正的字,赫然是他的名字,的的确确就是他丢在山上的书。
这些都临行前那些私塾先生整理给他的, 他都通读过了, 断然是不会认错的。
“瞧什么呢?”
傅聪连拆了几本, 发现多是些不三不四的书,偷偷卷了两本藏在衣服里,回身便见余淮水面色不是太好地看着手里的书。
难道是臧六江那厮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被发现了?
傅聪猜测着便往余淮水的手里看,还没等他瞧清楚上头的字,余淮水已经将书重又合上了。
“没什么, 不是什么好书。”
攥着这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书,余淮水强壮镇定, 他的神色很不对劲, 可傅聪当是余淮水在生臧六江的气,便没再提起那书的事。
他还生怕被波及,硬是批判了两句这些闲书太不正经。
臧六江匆匆回了院子,偌大的院子已经空了,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听见屋里传来傅明的笑声,他心里一惊,连忙几步上了屋阶进了屋门, 迎面便撞上了余淮水的目光。
“回来了?”
傅明被火急火燎的臧六江吓了一跳,还当他是着急自己的伤势,难得有了几分笑模样,伸手去接臧六江手中的药瓶。
余淮水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挪开,臧六江一眼便瞧见了后头拆了几本书的架子, 他脸色变了一瞬,可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得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将药瓶递给傅聪,要他去替傅明上药。
屋里的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就连傅明那般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
傅明偷偷对着傅聪瞪眼咧嘴表示疑惑,而后者只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吃个饭?”
傅明敷上了药又用纱布绑了两圈止住了血,想着自己是个伤员,淮水生气也得给自己两分薄面,便搓手劝到。
“你饿吗?”余淮水回头看向凑在自己身旁的臧六江,脸上是个让人发寒的笑脸。
“不饿。”臧六江立刻摇头,像只犯了错的大狗,夹着尾巴立在一边。
“他说不饿。”
余淮水将手里的书往桌上一放,少有地没顾全礼仪,回身往书架前去:“你们把小哑巴带走,我有话问他。”
臧六江肯定是触了自家三弟的霉头了,傅聪傅明可没打算跟臧六江同甘共苦,立刻把小哑巴往胳膊下一夹,头也不回地冲出去了。
余淮水把书扔在桌上的动作可不轻,臧六江自然看的真真的,心知是自己暴露了,思忖着便想去拉余淮水的手,想探探他的心情。
猛地,余淮水的手便挥开了,用那双平静无波的漆黑双眸定定地看着臧六江,倒映出他有些苍白的脸。
“你不信我。”余淮水开了口。
“没有!”臧六江心脏都停跳了,连忙伸手去抓余淮水的手,像是要借此将他牢牢留在手心。
余淮水地目光如同刻刀入木,盯地臧六江皮肉生疼。
余淮水心里恍然了,他说臧六江怎会突然寻了那样多的殿试对策状元卷来给他,那些东西页页值千金,轻易是得不到的,臧六江怕是又去跟那王爷托了关系,这才得了那些。
臧六江这样做,既是心急他的考期将近,更是为了弥补藏起这些书籍。
臧六江不想要他走。
“我.... 我只是害怕..... ”
臧六江掌心里潮热一片,紧张地他指尖都在颤抖:“我现在不能跟你去京城,我只是想要你在寨子里多待两天...... ”
“我不会一直留在山寨里的。”余淮水淡淡地开了口。
他不是臧六江的掌中雀,即便寨子里的生活恬静无比,他也不想留在这臧六江一手创造的安稳乡里。
“我知道.... ”臧六江自然清楚余淮水的志向所在,可真当余淮水亲口说出时,他还是不由得心头一颤。
“我... ”臧六江捏着余淮水的手,那个一直盘绕在他脑海中的想法终是忍不住了。
“我... 我有个法子。”
臧六江怕余淮水误会了他的用意,拉着掌心里一直没什么反应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我在皇帝跟前立了功,他说过要赏我... ”
臧六江的目光烁烁似乎是在乞求余淮水给些回应:“我去求他给你个官职,离这儿也不必太远,你也不用苦哈哈地去考什么科举了...... ”
余淮水的目光骤然便冷了。
可臧六江没敢抬头,自然也没有发现余淮水的神情全然变了。
他有些异想天开地想着,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一个官职,世人该是都喜欢的。
“臧六江...”
“并且若是我去开口求了,皇帝老子也就一并知道咱们两个有关了,疑心也会小些,也不用咱们谨小慎微地......”
“臧六江!”
余淮水霍然拔高了音量,切断了臧六江的妄想。
“我苦读诗书十几载,不是为了你来替我讨官的。”
且不论那是臧六江用命去换来的功劳,理应臧六江自己去谋些利益。
就论天子帝王的疑心怎么会小呢,若他去替自己求了个官职,只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帝王猜忌里过活,他的那些抱负那些希冀,全都泯然了。
“...”臧六江看着余淮水那张脸,心中积压许久的不安骤然便压制不住了。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泪珠从臧六江的眼眶中跌落下来,他伸手扳住了余淮水的臂膀,手臂战栗。
“是我错了,我不该去跟王爷做什么交易,不该去皇帝跟前露脸....”
在与余淮水拜堂成亲后,臧六江也想过不再去以身犯险,从前他无牵无挂,一条命横出去只想活个洒脱痛快,可当他想抽身时,却发现已经由不得自己了。
宁王阴晴不定,这一日还与他称兄道弟,谁知下一日会如何?
真与傅老爷说的那般,余淮水只要与他瓜葛着,就不得安生。
“你当真要与我分开吗,为什么我给你的你就不要?”
臧六江的声音愈发大了,他有些失控,攥着余淮水臂膀的两手都失了分寸,疼地余淮水蹙起了眉头。
“你苦读不就是为的当官吗,自己考的与我给你的有什么不一样!”
臧六江自小长在山上,要什么都是靠自己去抢去争,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一直是他的生存之道,乍然与余淮水那文人风骨撞在一起,头一次对王爷口中的“文人酸气”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你挣来的就是好的,我挣来的就那么入不得眼吗?!”
“臧六江!”
余淮水的火气也攀升到了顶点,他虽说素日里都是温和的性子,可骨子里的傲气半分不少,他自己能挣来的东西,绝不会要别人指摘。
“放手!”
余淮水不想与他再多费口舌,抬手狠狠搡了一把臧六江,将人推开了几寸:“用不着你来管我!!”
臧六江被推地后退半步,余淮水甩手要走他自然不肯,快走两步堵在门前
“不许走!!”
臧六江的声音震得余淮水心头一颤,他仿佛一头被逼到了角落的困兽,露出一口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