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给蔫蔫的余淮水灌上两口热茶,又帮着洗漱干净,臧六江这才抖开新衣裳,美滋滋地在余淮水身前比划。
  不愧是布庄都说的好料子,这羊羔绒线织的料子厚实又暖和,手摸上去软绵绵的,又用茜草染了红,密密地织了一层暗花底纹,衣领的松石盘扣上是一圈白色兔绒,用金线锁了边,实打实的金贵。
  臧六江越看越喜欢,高高兴兴地替余淮水换上,又扎了个漂亮地发髻,扶着人起来转了一圈。
  嗯,更喜欢了。
  余淮水本就修长些,虽说不是多么高大,可他生的眉目俊秀,谁还在乎高不高大这回事?
  穿的艳色些更能衬出余淮水的面皮白皙,他怕冷,小巧的下巴湮没在白色兔绒里,看的臧六江心里痒痒的。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余淮水也醒了瞌睡,望望外头大亮的天色,这才抬眼去看立在一旁的臧六江。
  臧六江作息一向是好的,除去喝醉了酒的两回,几乎次次都醒在辰时,此时他早已穿戴齐整,正站在桌边扎起自己的一头长发。
  臧六江的头发极为浓厚,虽说好好梳理过了,可瞧着还是蓬乱的一堆,再扎上那竹签子,怎么瞧都有些不伦不类。
  更何况臧六江今日也是好好打扮过的,和余淮水相同料子的袄夹,下头是一条黑布料子的宽裤,被红色的腰带扎出一把硬实的腰,引得余淮水偷偷瞧了好几眼。
  余淮水看的太出神,被臧六江逮了个正着,今儿两人都打扮的好看,心痒难耐胡闹了一阵便要往床上滚,接着,外头便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起床!!”
  傅明大咧咧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傅聪也不拦着,反倒帮腔喊着再不把门打开就撞门进去。
  不出两息,脸上顶着个圆圆牙印的臧六江就开了门,一本正经地拉着两位坏了好事的舅哥往院子里去。
  脸红脖子粗的余淮水整理好衣裳,推门出来,便被满院的食物香味扑了满面。
  寨院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几口大锅架在正中,里头要么热乎乎地煮着鸡鸭,要么滚油炸着炸物,香味满院,不少穿着新衣裳的孩子成群结伴,这口锅前讨块肉,那口锅前要点糕,其乐融融。
  东寨里过年总是如此,晌午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上一顿,夜里再各回各家的小家团圆。
  对于一直长在傅家的余淮水来这也太过新奇了,他一时愣在原地,还是被捧着炸肉的翠翠塞了一口肉,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
  翠翠竹蓖上的炸肉是新出锅的,还腾腾冒着热气,入口便是酥脆,接着便是肉的香气,吃的余淮水不断点头,只是太烫了让他空不出嘴来夸上一句。
  “翠翠姐!翠翠姐姐我也要!”
  “给点!给点!”
  孩童犹如豺狼,瞧见翠翠正端着一蓖炸肉立刻便围拢上来,没到腰高的孩子围在腿边叽叽喳喳地讨肉吃,有那不乖的,还要伸着沾了油水的手去拉两人的新衣裳。
  “哎!”翠翠哪舍得自己的新衣裳,连忙将蓖帘塞进一旁的余淮水手中,将那些油腻腻的小手引到了他那边,留下一句“跟嫂夫人要吧!”便飞快地遁走了。
  孩子还是有些怕这个嫂夫人的,认识的翠翠姐跑了,他们也不敢太造次,可还是抵不过炸肉的诱惑,个个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余淮水。
  “空手套炸肉?谁家的小孩这么不懂事?”
  后头伸过一只手,将余淮水手里的竹蓖接了过去,再一挡,余淮水便被赶来的臧六江藏在了身后。
  臧六江气势很足,长得也高大,孩子们却不怕他,反倒又一次沸腾起来,叫着喊着跟臧六江要吃的。
  “来,一人说句好听的,不光给肉吃,晚上还给发糖!”
  臧六江山大王一般一挥手,孩子堆里立刻响起一片抱怨声,可为了炸肉,还是抓脸挠腮着挤出几句吉祥话来。
  臧六江也不是为了为难孩子,从“年年有余”到“大当家真好看”只要张了嘴了,便都有肉吃。
  只不过那个说“早生贵子”的小胖娃吃的最多,几个娃娃一合计,明白大当家喜欢听什么,很快便把肉分了个一干二净。
  “你们寨子里的孩子还会打劫呢。”
  刚被劫了一圈铜板的傅聪傅明总算瞧见了余淮水,凑上前来:“刚刚那边的姑娘说山下有热闹瞧,一会儿咱们一道去吧?”
  傅聪傅明头一次在外过年,为了给傅家长长脸,穿的实在称得上雍容华贵,那衣料样式,一瞧便不是凡品,就连脖颈腕子上都是金锁金链,闪的人烟花缭乱的。
  就连一旁的阿旺都跟着沾了光,那衣裳也是新裁的,衬得人都精神不少。
  “是呀,咱们一道去吧。”
  后头响起欢快的声音,王家妹妹推着丫儿凑了过来,脸上嘻嘻笑着,两人已经是很熟络了。
  丫儿老家不在庄子里,这里也没人认得她,她自然也愿意多出去走走,几个人一合计,定了下午的时候便一起下了山。
  新来的县官为了讨好王爷,新年里特意找了舞狮舞龙锣鼓队来游街,原本还因为没有县官而死气沉沉的庄子里很快又恢复了生机,借着这个热闹摆起了夜市。
  冬日的天黑的格外早些,几人下了山,天便已经昏沉了下来,街市上亮起花灯又点了红灯,煞是一派好风光。
  傅聪傅明也跟着下了山,只不过今儿是除夕,两人打算这对野鸳鸯自由,只是叮嘱了余淮水两句注意安全,便轻易地放过了两人,跟着翠翠丫儿一行人看舞狮的热闹去了。
  没了旁人打扰,两人便更放得开了,叩着手沿街市走了一圈,只要余淮水多瞧上两眼的东西,臧六江便一并买了拎在手上,买好玩的高兴,买好吃的便更高兴。
  两人正浓情蜜意地说着悄悄话,眼前便突兀地撞进一个人来,两人往左他便往左,两人往右他便往右,横竖是不肯让开。
  臧六江心里疑惑,谁会不长眼地来招惹他呢,抬头一瞧,竟是张相当熟悉的脸。
  “我们公子请你们过去一趟。”
  齐二偷偷看了一眼两人交握地双手,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道。
  齐二口中的公子哪还会有旁人,余淮水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瞧见街边的茶摊上正端坐着两人。
  一人身着暗花绒布的黑衣,脸上依旧是覆着面具,只不过今日为了外出,遮了张平常的印花面具,后面那双细长的眉眼没有看他们这边,反倒定定地落在茶摊另一人的身上。
  “四哥?”余淮水惊讶道。
  那人身形纤长,一套夹绒长衫,说书人一般的打扮,不是臧远还会是谁。
  因的是夜里,臧远的那双眼睛睁地又圆又大,映出点点街边灯火的亮光,他笑着朝余淮水招招手,待两人走近,却是吃枪药了一般对臧六江发了难。
  “我还真当你死了,好小子,骗到我头上来了?”
  臧远捏着茶杯的手鼓起青筋,应当真是生了气。
  “不是我要骗的,都是他......”
  臧六江正要狡辩,便见坐在臧远旁边的王爷偏过头来,朝他递了一个眼色。
  臧六江立刻了然。
  难怪要专门叫他们过来,怕是臧远生了大气,现在连王爷都不肯搭理了吧。
  可惜了,若是没得罪余淮水,臧六江可能还会替王爷辩解两句,眼下余淮水都不喜欢王爷了
  .....那他就只能夫唱夫随了。
  第69章
  “都是他, 都是这位公子不许我说的。”
  臧六江往余淮水的肩头一靠,像是没了骨头一般,相当甜蜜地依偎给满脸铁青的王爷看。
  立在一旁的齐二眼观鼻鼻观心,心里腹诽原来平日里齐一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难怪这次没有跟来, 怕是早想到会有这样一幕。
  臧远仍是笑着, 也不接话,余淮水却能从他毫无变化的脸上看出几分不屑来。
  这不屑不是对着臧六江,是直指身旁盯着他看的某人。
  “臧六江。”王爷瞥了一眼身旁的臧远,又扭过头来,用眼神警告不顺着他心意的臧六江别再胡乱说话。
  臧六江不管那个, 头一撇就要拉着余淮水离开,被他搅浑了水的王爷怎么肯轻易放他走, 朝一旁的齐二挥手, 将两人又一次拦下了。
  余淮水没能刹住,差点与齐二撞成一团,被臧六江扶着踉跄几步,这才站稳了脚。
  “做什么?”
  臧六江将余淮水往身后一挡,前跨一步横在齐二眼前。
  他脸上还是挂着笑的, 眼里却是凶光尽显,咧着一口白森森的牙,似乎是在笑, 也像是发作前的警告。
  “好好过个年吧?”
  齐二后颈一紧,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几分,从怀兜里掏出两只沉甸甸的红包来,颇为恭敬地递到臧六江眼前。
  “压岁钱。”王爷在后头开了口:“本...我听民间有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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