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余淮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突然地开了口:“公公,”
“咱们要去见皇上了吗?”
朱权有气的脸都要扭曲了,猛地一脚踹在架着余淮水的土匪腿上,高声骂道:“看什么!!还不把他给我扔进狼圈里去!!”
被牵连的土匪连忙架着余淮水往狼圈方向去,门栓拉开,将余淮水猛地推了进去。
夜色太黑,想要看热闹的土匪将狼圈四周的火把一一点燃,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狼圈之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余淮水踉跄两步倒在地上,出乎土匪意料,平日里被关进狼圈的人要么瘫倒在地大哭大闹,要么发了疯地逃跑尖叫,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恶狼扑倒撕咬。
可今日这疯子被推进狼圈,只软软地往地上一倒,再也没了动静,狼群缓慢地围拢在余淮水身边,也只是低头嗅了嗅他的衣裳便悻悻地垂着脑袋离开了。
朱权有皱着脸,横了一眼身旁的三儿:“怎么回事,今儿是把狼给喂饱了?”
三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虚道:“没有呀...这,还是按照平日里的分量喂得,绝对没有多喂。”
三儿心虚,是因为近日里他躲懒,将喂狼的差事都交给了丫儿,可分量都是一早就定好的,丫儿就算想多喂,也没东西可喂啊。
想到丫儿,三儿的眼神在人群里圈巡一周,并没有瞧见那个身影,想想也是,丫儿被他骗来见朱权有,一定是又生了他的气了,自然是不愿意过来的。
“哎!动弹啊!”守在狼圈边上的土匪忍不住了,用力地踹了一脚栅栏。
那栅栏是人腰粗的木头打的,挨了踹了纹丝不动,里头的狼受了惊,立刻咆哮着扑到栅栏上,龇牙咧嘴地向外探出巨爪,渗人的视线牢牢锁在那土匪身上。
“你去瞧瞧怎么回事。”朱权有等得不耐烦了,吩咐一旁的三儿:“要是人吓晕了,你就进去捅他两刀放点血出来。”
三儿连声应是,抽出一把喂食时放鸡血用的匕首,推开栅栏门向里走去。
三儿还是有些紧张的,若那疯子吓晕了还好,若是没晕,挨了自己一刀还不定要做出什么来,真是吃累不讨好。
想到此处,三儿便虚虚地掩上了栅栏门,好方便自己捅了人后逃跑。
畜生都是没脑子的,三儿从前偷懒时也时常这样骗这些狼。
余淮水就倒在门边,三儿哆哆嗦嗦地举着匕首,思忖着想要在他的肚子上开个洞出来,可还不等他下手,余淮水却先动了。
余淮水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脑袋狠撞在三儿的面门上,三儿大惊,躲闪不及,这一下愣是撞得他门牙松动,鼻血喷涌而出。
三儿连忙去捂自己的鼻子,生怕被狼群闻到了血腥味,更顾不上去捅余淮水两刀。
余淮水胸腔之内犹如雷鸣,他扑到栅栏门前,猛然一拉,随后一声大喝:“跑!!”
就在这时,猫在土匪后排的丫儿咬了咬牙,将早就抱来的狼崽搁在地上,对着它们肉墩墩的屁股狠狠扇了几个巴掌。
土匪都挤在前头瞧栅栏里的热闹,听见动静,这才纷纷回过头来寻找,可丫儿早就撒丫子跑远了,他们只瞧见几个肉球在地上不停蠕动,发出阵阵嚎叫。
原本还蔫蔫的狼群听见幼崽叫声,立刻便如炸锅一般沸腾起来,那只失去了幼崽的母狼长嚎一声,率先冲出了栅栏大门。
“狼跑出来了!!”
土匪堆里尖叫连连,没人敢上前去关那栅栏,惊慌四散地向外跑去。
有了开头,狼群从栅栏内鱼贯而出,惊叫逃跑的土匪刺激着它们本就神经的大脑,狩猎欲望顿起,几十匹饿到发狂的狼追着人群,发出渗人的咆哮。
狼群逃了,咆哮声尖叫声在外头此起彼伏,三儿知道这是出了大事,也顾不上余淮水,连忙山寨后门逃去。
夜色之下,丫儿冲进了一间大屋,里头的十几个姑娘见她进来,连忙将大门锁上,又推了几张桌子板凳,牢牢地封上了门。
“丫儿!你没事吧!”
姑娘簇拥着气喘吁吁的丫儿,脸上虽有长久磋磨的苦色,此时的眼中却有着烁烁亮光。
“我没事....”
丫儿摸着自己躁动的心口,追问道:“我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吗?”
“办好了。”几个姑娘迎合着,从裙子下摸出几把锁头:“我们把寨子里的屋门都给锁了,没有锁的,就把门栓拆了。”
“这回,这群王八羔子可要吃苦头了。”
第52章
已是五更天, 沉沉黑幕压着松柏密林,马蹄声声,一队人马极速奔过满是枯枝败叶的山路,一瓣惨白的月牙高悬上空, 铺亮一片前路。
瞧着冲在最前的一人一马, 奋力策马的暗卫有些心惊, 暗卫处最好的马与臧六江身下那匹怕也只能跑个四六开,且那马一瞧便知还未尽全力,是收了力在等他们的。
忽然,山林之中传来一声野兽长嚎,接着, 便是十几道附和之声,狼嚎如同催命的通牒, 让人生出满背的冷意。
“有狼?”随行而来的侍卫有些担忧地靠近暗卫, 换来后者一个冷脸:“闭嘴。”
与西寨打了几年的交道,臧六江自然清楚这狼嚎从何而来,可眼下令他最害怕的不是这些野兽叫声,而是天边那隐隐的红光——西寨方向着火了。
“那是火吗?!”因为疲累虚弱而无法策马的傅明被齐一驮着,望着远远的天边, 颤声问道。
齐一不答,只暗暗地催马,跟着臧六江更紧些。
“停!下马!!”
“怎么回事?!”
西寨已经近在眼前, 臧六江却拉停了马,目眦欲裂地看着那紧锁的寨门。
两丈高的无缝木栏后火光冲天,俨然是着了火的。
臧六江不敢想着火的缘由,难道是朱有德已经伏法的消息被递了出来,西寨里的土匪狗急跳墙, 离散分家时起了冲突,这才放火烧寨?
或者干脆是更深一层的幕后主使,屠寨灭口?
臧六江的胸膛剧烈起伏,顾不得其他,翻身便下了马向那寨门走去。
齐一正面沉如水地吩咐手下破门,西寨大门是浇了铁的,若是从里头锁上,外面无任何着手之力,只能硬拆。
厚重的寨门后人声惨叫混合着野兽咆哮,实在不敢深想是怎样一场人间炼狱。
可还不等有人行动,便听侍卫惊叫一声:“他要跳墙进去!”
傅明猛地回头看去,只见臧六江寻了处略有凹痕的木栏,刀砍其上,步步攀上了那几丈高的围墙。
“臧六江,你疯了!!”齐一见他要跳,大喝一声。
爬上去容易,可如何跳的下去?围墙上还有成圈的荆棘,臧六江那两手已经满是血色了,几丈高的围墙,摔不死也要成个残废。
可臧六江连头都没回,他四下望了一圈,接着,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快!!”齐一爆喝一声:“给我破门!!”
攥着狼圈栅栏,余淮水硬挺着精神将那门堵得死死的。
他这几日没有挑嘴,那些个送来的饭食虽说难以下咽,可为了积蓄体力,余淮水也是硬着头皮吃下了的,这才能连疯带闹地闹这一通。
余淮水有些担心丫儿,不知是哪个慌乱的土匪踢倒了火把,这山寨竟着起了火来,冬日的山风刮过,眼下已经是处处火光了。
他有些头晕目眩,外头的惨叫声渐渐弱了,狼即便再痛恨这些自小折磨它们的土匪,也是畏惧火光的,火势大了起来,狼群也顾不得追杀活人,四散逃开。
朱权有从死人堆里爬了起来,刚刚狼群暴起,他便知道逃是没法活命的,就近倒下装死,任凭那些个手下尖叫逃跑得吸引狼群注意,这才侥幸留下一条命。
“妈的...妈的!!”
朱权有踉跄着走了几步,见四周已经没了狼群,终于壮起胆子破口骂道:“就没有一个活着的!?废物!!都给我起来!!”
四周一片静悄悄,脖子上、肚子上破了大洞的尸身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这群狼杀人根本不为果腹,只为泄愤。
无人应声,朱权有终于怕了,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多的死人,满腔的怒火化为了惧意,一瘸一拐地向山寨后门跑去。
满地鲜血,原本只是脏乱的山寨土地被染得通红,朱权有越走越怕,怕自己遇上还未逃远的狼,踉跄着往旁边的草屋跑去。
朱权有原是想躲一躲,可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屋门大开,一条极深的血路蔓延进了屋内,朱权有心知不好,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慢慢挪了过去,向屋内偷眼一瞧。
屋内,几匹灰黑巨狼正在一具尸身前埋头撕咬,那土匪尸体应是被拖到此处的,此时已经面目全非,汩汩的黑血从他身下冒出,染红了好大一片。
朱权有吓得不敢喘气,哆嗦着挪出好远,这才敢落水狗一般撒腿向山寨后门跑。
三儿正满头是汗,挥着手中锄头狠砸山寨后门上的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