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儿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态度如此柔和的丫儿,可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丫儿给朱权有当过女人,若是朱权有死了,没名没分也没得靠山,不跟着他这个哥哥还能跟着谁呢?
  “也是个主意...”三儿想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转着杯子思考往后的后路。
  “前头忙着,不如咱们去偷几个狼崽子出来,等以后养大了,狼生狼崽子,还愁没饭吃吗?”
  丫儿知道三儿心思深沉,拐弯抹角地哄着他,看他喝干净了酒,连忙又倒上一杯。
  还多亏三儿喝了酒,咂摸来咂摸去,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还是你要聪明些,那些狼苗子都是朱有德送来的,若不是我去喂养,早死绝了.....”
  想到此处,三儿一拍桌子,嚯地起了身,踉跄着就往外去。
  “哥哥,你上哪去?”丫儿还当是自己的心思暴露了,连忙喊了三儿一句,起身跟着他往外去。
  “哥哥...带你去掏狼崽子去!”
  三儿酒意上了头,做事也愈发冲动起来,拉着丫儿便要出门,这也正中了丫儿下怀,她连忙搀住了三儿,跟着他往外走。
  院里没什么动静,冬日的二更天愈发寒冷,即便院里生了篝火也没人愿意出来挨冻,朱权有又不是什么得人心的货色,眼下这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鬼影都没有,三儿与丫儿半拉半拽的,往后院里去。
  院子后头黑漆漆的,两人高的整根木头围出好大一块地,上头还用荆棘扎了顶,生怕有狼发了性子跳出来。
  离得越近,越是能嗅到来自野兽的腥臭气味,臭里混杂着隐约的血腥味,丫儿忍不住打了个干哕,忍不住开口发问:“三哥哥......这也太臭了吧。”
  “平日里都喂的活物,可不是臭吗...别嫌脏,这些可都是值钱货。”
  三儿边晃悠边推开丫儿,踉跄着往一旁的架子上去,他的动静有些大,惊动了院里的狼,几对绿莹莹的眼睛盯了过来,见是活人,个个儿发出尖锐的狼嚎扑在栅栏上。
  丫儿吓得缩了缩头,三儿也被惊着了,高声骂了一句,从架子上摸出一个挺大的陶罐,他扯开上头的封布,又抓出一把灰黑的粉来,扬手往自己身上擦。
  “这帮子死畜生,还喂不熟你们了?!”
  三儿嘴上虽然这样骂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帮狼苗子自打出生开始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动辄就是打骂挨饿,几十匹狼时常只能瓜分几只活鸡,日日都饿的两眼绿光,吃不饱又饿不死,折磨得像惊弓之鸟,疯的厉害。
  那粉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立刻便有狼甩着脑袋避开,栅栏边上虎视眈眈的野兽瞬间少了大半。
  丫儿心里觉得惊奇,凑近了去看三儿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啊哥哥,怎么这样厉害?”
  “这是哥哥的秘方。”三儿有些不愿意透露,可想到自己的确是亏欠丫儿太多,又找补起来。
  “是山上找的苦草打的粉,又放了不少腌臜东西,狼鼻子灵,不愿意闻这个。”
  其实不止是因为这个缘由,三儿从前折磨狼崽子时,时常便在身上抹这个粉末,久而久之,即便是狼长大了,闻到这个气味也会从心底里生出惧意来,轻易便不会攻击他。
  丫儿听的一知半解,三儿已经将罐子搁了回去,他的酒醒了一半,身子也没那么晃荡,有些谨慎地开了栅栏门往里去,借着月光,往狼窝后头摸索。
  丫儿见他的身影消失,连忙跑到架子边上翻出那只装着粉末的陶罐,罐子太大,她不敢全部拿走,只得低头从裙子上撕下一片布,抓了两大把药粉包了起来,藏在自己的腰带底下,用裙子遮好。
  藏好了药粉,丫儿又跑去抓了两把雪,将手擦得干干净净的,一点破绽也没留下。
  三儿进去摸索了一阵,抱出几只狗那么大的狼崽子,半大的小狼梗着脖子叫,一看便知道被吓得不轻。
  “两公两母,够咱们发家了。”
  三儿没有察觉异样,还沉浸在兴奋当中,他哄孩子一般将狼崽子递到丫儿跟前,要她抱一抱:“这么大的狼跟狗没区别,你摸摸。”
  丫儿心头一哽,夜色之中,她复杂的目光落在三儿酒意未消的脸上,有瞬间回忆起了他儿时的好。
  三哥哥。丫儿在心里头偷偷地念叨。你这么就成了这幅样子呢。
  一声狼嚎自身后的栅栏中响起,以此为引,躁动不安的狼群逐一停留原地,仰头对着漆黑夜空上唯一的圆月,凄厉地高声长嚎,惊地近边林中跃起一片飞鸟,扑棱棱地落下一地羽毛。
  京城客栈,正是四周摊贩赶着破晓之前布置摊位的时候,一辆平常又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客栈后院外,马夫头戴斗笠,低着脑袋埋着脸,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天光昏沉,阿牛阿马搀扶着一道黑影从客栈中缓步而出,两个药肆的大夫有些吃力,臂弯之间的人走的也踉跄,像是受了严重的伤,还没全然好个利索。
  阿牛阿马将那人妥善地塞进马车之中,长松口气,与那马夫交谈几句。
  周遭摊贩都行色匆匆,并未有人察觉这客栈后门的马车有什么异常。
  交代罢了,马夫扬鞭打马,马车便吱嘎吱嘎地调转方向,向着京城中心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箭鸣,不知何处飞出一支暗箭极快地破风而出,那力道极大,竟破开了马车窗棱,带着木板残渣凶狠地射入其中。
  摊贩中爆发出一串惊叫,接着,又是几道利箭急射而来,马车轿厢根本无法抵挡,箭海之下顷刻便被扎漏如筛子一般,就连轿厢之前的轿夫都未能幸免,只跑出几步便被一箭穿心,倒地不起。
  轿厢下渗漏出丝丝的血水,在地面缓缓汇成一滩,木板碎屑满地,不敢相信其中的人会是何等惨状。
  一旁漆黑的甬道之中闪出几道人影,领头的黑布蒙面,谨慎地靠到轿厢近前,他抽出腰间的一把长刃挑开轿帘,里头飘散出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除此之外再没了动静。
  “拉走,去给大人复命。”那人对着身后几人吩咐,眼底滑过一丝得意。
  马车被拖离摊贩视野,惊魂未定的百姓无不摇头叹息,只怕又是哪些世家大族惹了祸事,遭人派杀手灭口了。
  “等等!”支离破碎的马车停在某处昏黑人少的甬道,几个手下掀开轿帘进去检查臧六江的尸身,打手一摸,竟觉得有些不对。
  这尸身竟少了一条小腿。
  手下几人心知不妙,掀开轿帘让日光透了进来,眼前这人哪是臧六江,那张脸分明就是前几日了无音讯的同僚。
  “大人。”手下面色阴沉地跳出轿厢给那蒙面人回话:“咱们被摆了一道,里头的是老七,前几日接了消息,咱们派他去会会那臧六江,还当他是跑了,没成想是给人做了替死鬼了。”
  “......真是废物!”蒙面人恨恨地咬着牙,挥手喝道:“收拾干净,走!”
  “别怪咱家啰嗦,您这个身份,本是见不得皇上的,王爷器重,给您这个机会,您也得珍惜.....”
  领路的太监偷眼打量跟在身后的臧六江,听说这人是外头的山寨匪人,是得了宁王赏识,这才得了机会面圣,只是不知这匪人是做了什么,有这样大的功劳,就连皇上也愿意一见。
  臧六江步伐还有些不稳,不过他有意端着,不仔细分辨倒也看不出端倪,自那日暗卫走后接到王爷回信,臧六江便知道不能再留在这人员混杂的客栈中,所以提前知会,较计划提前一日入了宫。
  此处不愧为皇宫,臧六江随着领路太监过了午门,两侧高高耸立青石红墙,御道两侧垂下的屋脊之上雕有麒麟石兽。
  宫里进了外人,随行而过的太监宫女微微侧目打量,可他们也不敢停留,脚步匆匆地各行其事。
  步行至御书房院前,领路太监将臧六江交于侍卫搜身检验,里头有皇上的贴身太监也用不着他去费心,领路太监待臧六江进去,刚回了身,便与一位宫女撞在一起。
  “哎哟!吓死咱家了,小心着点啊。”那太监拍着胸口,上下打量来人,立刻换了嘴脸:“是玉绢姑娘啊,可小心着,别碰坏了身子。”
  “林公公。”跟前衣着不俗的宫女缓缓施了一礼,目光落在进院的臧六江背影之上。
  “您这是带了什么人进来啊,皇上应了午时在我们娘娘宫中用膳,娘娘担心菜凉了不新鲜,要我过来问问。”
  “皇上忙着要紧事呢。”
  玉绢服侍的荣妃正得圣心,是万般得罪不起的,林公公老脸笑成一团,话也说的圆滑漂亮:“姑娘让娘娘放宽了心,皇上记挂着娘娘,待忙完政务,自然会去见娘娘的。”
  玉绢知道近前的人口风紧,打听多了会起疑,只得还礼告辞,背过身去,还算俏丽的笑容荡然无存,面色阴沉地往荣妃宫中去了。
  第49章
  玉绢一路无话, 匆匆穿过承祥宫精致的景观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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