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们当官的要干什么,他一个姑娘家,平白跟着你们过去,名声就毁了!”
  “是啊!你们要干什么!”
  衙役没了耐性推搡起人来,上了年纪的妇人哪经得起他们这一推,眼见着越闹越大,余淮水挤出了人群,一把横在那衙役跟前。
  “我跟你们去,但我只站在门外不进去,既方便了你们,也保全了我。”
  衙役与师爷对视几眼,这大院里聚集了少说百人,若真闹起来,他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既然人能带过去问话,那进不进屋也不碍事。
  “行,你跟我们来吧。”师爷一挥手,一左一右的衙役便押着他往人群外走。
  “我陪你去。”翠翠有些急了伸手去拉余淮水,想要陪他一起。
  可余淮水怎么可能带她去,若真出了什么事,他是男人,那群人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翠翠不行。
  “没事。”余淮水拍了拍她的手,被衙役推搡着出了人群,竟是往不远的一间房屋去了。
  屋门半开,余淮水到了门前被摁跪在地,仰头一看,屋门口摆了张桌案,一个头戴官帽身着官服的男人正坐在案前,他眉骨极深,眼圈下凹,两眼一直半睁不闭的,一副十分瞧不起人的模样。
  这就是臧六江他三哥提过的朱有德?
  朱有德慢腾腾地喝了口茶,打量一眼门前的余淮水:“你就是前几日被臧六江那厮绑来的富家小姐?”
  “... ”余淮水想起傅聪傅明离开时的保证,可那二人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当成姑娘绑回来的,这县衙老爷张口便是富家小姐,让余淮水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接话,垂着脑袋一副很怕的模样:“你们是来救人的?”
  “我们老爷事务繁忙,原是不打算管你这来路不明的村妇的。”
  旁边的师爷开了口,趾高气扬道:“可查到这寨子里有更大的案子,若你能替我们做一做人证,我们便救你出这苦海送你回家,如何?”
  “什么人证?”余淮水心头一跳,抬眼看向书案后的朱有德。
  “先说这伙土匪不光伤人抢财,强抢民女,祸乱一方。”朱有德怪腔怪调地喝着茶,狡黠的目光一扫余淮水,加重了语气道:
  “还与东洋外的私盐贩子勾结,倒买倒卖,这条条件件,可都是杀头的大罪。”
  “可我从未见过什么私盐。”电光火石间余淮水便明白了官府的龌龊心思,他猛地直起腰来,张口替臧六江分辩。
  “有没有私盐可不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说了算。”师爷呵斥一句,两边的衙役便上前硬是摁低了余淮水的头,让他不能直身。
  朱有德斜了师爷一眼,假惺惺地挤出来一个笑:“你若说有,那这寨子里就有,可你若说没有... 这寨子里也迟早会有。”
  “你也是被劫来的苦命人,难道不想替自己鸣一鸣冤?”
  第30章
  臧六江正骑着特意留下的黑马沿山路缓慢地走, 他身上沾了血,袖角染了小片的血迹,虽说不多,可也有些扎眼。
  莫名, 臧六江总觉得胸口闷闷喘不上气来, 他摸摸心口, 想着是不是因为亲嘴遭人打断了导致心里不痛快,便用力地抽了胯|下这匹马的脖子一把。
  “早晚不来,你们偏偏这个时候来!”
  那马委屈地垂下脑袋,瑟瑟缩缩地,不明白这刚刚屠戮全场的大魔头在嘀咕些什么。
  远处一阵极快的马蹄声靠近, 臧六江警觉地抬头看去,便见大黑快得几乎脚不沾地飞了过来, 他边跑边抻脖嘶鸣, 一副拼命的模样。
  臧六江还没回过神来,大黑已经伸出脖子一口叼住了他的衣襟,硬是把他从那匹黑马身上拖了下来。
  “出事了?”
  臧六江自然知道大黑不会无缘无故地发性子咬人,立刻一个翻身上了马背,缰绳一打便向着寨子狂奔而去。
  被扔下的黑马左右瞧瞧, 正想悄悄开溜,便听前头传来一声大黑的马鸣,又凶又脏, 那吓破胆的黑马一听哪还敢跑,只得认命地乖乖跟上。
  一人一马冲进寨门,臧六江可不是余淮水,见了眼生的人拦路,一提缰绳, 大黑便迎面朝那人扑去,一蹄蹬翻了那人。
  那人不服还要爬起身来,臧六江又是当头一脚,直踹那人面门,这次算是彻底爬不起来了。
  “你是谁?干什么的?”
  臧六江一跃下马,伸手一把抽出腰间苗刀,横在那人跟前,他已经擦过刀刃了,可刀锋上还是飘散着一股血腥气,相当骇人。
  “臧,臧六江回来了!”那人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正欲抬头骂人,见到臧六江的那张脸,失声惊叫起来。
  立刻有手持薄片大刀的人从四周屋舍鱼贯而出,皆是衙役服饰,一副正义凌然的模样。
  “臧六江!你强抢民女,草菅人命,恶事做尽!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大黑。”
  面对这无端诘难,臧六江连理都不理,他朝身后一个招手,大黑便极速冲来,臧六江一把攥住他的缰绳翻身上马,高声喝道:“从他们头上跳过去!”
  大黑快得犹如一道虚影,他两个踏步冲到衙役跟前,后腿猛然蹬地,生生扬起半人高的灰尘。
  众人都没想到这壮实的马竟跃的如此之高,只在众衙役的头顶留下一道影子,随后轰然落地,朝着寨内狂奔而去。
  “快走!老爷还在里头!”领头的衙役大惊失色,立刻向臧六江的方向追去。
  被扣在大院里的众人皆能看见余淮水跪在屋前的背影,同样也能瞧见衙役硬摁人头的暴行,可离得还是远些,除了屋前的那几人,没人能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翠翠混在人堆里急得团团转,眼见着余淮水是要吃亏,她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呼喊一把大家反了算了,便见一道黑影极快的越过几个衙役,向着余淮水的方向飞去。
  “大当家!”
  “是大当家回来了!”
  有人认出那是臧六江,人堆里立刻传来惊喜地呼喊。
  臧六江毫不停留,大黑极快地飞上屋阶,眼见便要撞向桌案,桌边几人再没心思装腔作势,皆是吓得满脸苍白,惊叫着向四周逃开,也没人顾得上管那朱有德。
  朱有德动作慢又怕死,只得狼狈地弯腰向桌下拱去,臧六江却在此时猛地一提缰绳,大黑高跃前蹄发出一声嘹亮的啼鸣,轰然将余淮水罩于马下。
  臧六江如一道划开劫难与冤屈的屏障,强而狠地,将余淮水与这一切隔绝开来。
  余淮水一颗心狂烈地跳动起来,一股子冲劲涌上他的四肢百骸,这辈子都没如此痛快。
  “臧... 臧六江!你疯了!?”
  朱有德嗓子都吓劈了,趴在书案下大骂。师爷回过神来连忙回去搀扶朱有德,也不狐假虎威地训斥臧六江,只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有胆子上山?”
  臧六江跳下马来,一扬手,手中的虎头苗刀便狠地一掷,锵然钉进桌案,那位置正是刚刚朱有德躲藏的正上方,不差一丝一毫。
  扔罢了刀,他便弯腰去提余淮水的衣领,要他起身往大黑身后躲。
  “我... 我乃朝廷命官!你若是敢杀我,便是藐视圣上,藐视大明!我已向上秉明知府,你岂敢动我!”
  朱有德扶着自己仄歪的官帽,终于找到些底气,唾沫横飞地呵责着。
  “你闯我寨门,恐吓老幼妇孺,还为难我刚娶进门的媳妇儿,这就是你们朝廷命官的做派?”
  臧六江一拽缰绳,大黑便开始暴躁地踏步圈巡,一双凶戾的眼紧盯着朱有德,野性尽显。
  “哼。”朱有德瞥见臧六江袖角的一片血迹,脸上神色骤然一松,旁边的师爷也同样瞧见了臧六江的袖角,两人对了个眼神,眼底划过一丝狡黠。
  “来人啊!”朱有德一抬手,对着身旁的衙役吩咐道:
  “从府衙赶来支援的几人队伍怎么还没到,快去给我查一查。”
  那衙役显然早有准备,立刻领命向外跑去。
  臧六江与余淮水同时眉头一跳,下意识地对望一眼,心知似乎踏入了某个不得了的圈套。
  “臧六江。”余淮水轻轻一扯臧六江的袖角,低声提醒:“杀害衙役可是大罪。”
  “我知道。”臧六江回道,脸上少有的露出烦躁神色:“叫他诓了。”
  “臧六江,我们府衙接到线人消息,说你们寨子联络东洋盐贩,倒卖私盐谋取不义之财。”
  朱有德终于拿到话柄,开始向臧六江责难。
  “眼下我怀疑你截杀我府衙衙役,你本就劣根不浅,为祸一方!这些年你做了多少恶事,本官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本以为你会迷途知返,如今,是断断不能留你了!”
  栽赃嫁祸臧六江倒卖私盐,又设下圈套使他误杀官府差役,两顶帽子扣下来,若臧六江还要反抗,怕是整个寨子都会被冠以帮凶的名头,这里的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 ”余淮水下意识地抓紧了臧六江的手臂,以防他暴起做出一刀砍了朱有德的事,若臧六江真做出这种事来,怕是十条命都不够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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