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还没等余淮水再争辩,下一秒就被一双大手捧起了脸来,火烛红光下对上臧六江的眼睛,那双手仍像炭似的热着,拇指抹过余淮水眼边,动作虽然放的轻柔,但耐不住他手实在是糙的厉害,抹得余淮水不住的皱眉。
  臧六江开口道:“你长得好看……我乐意让你当我媳妇儿,一切都一样,我肯定对你好,以后这山上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有我一口饭吃就肯定不饿着你,你看行不行?”
  余淮水啼笑皆非,无语极了便笑了:“你和我可生不出孩子,将来是要断子绝孙的。”
  臧六江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没亲爹亲娘,断子绝孙也没事!实在不行,咱俩就去我大哥家抱一个回来!”
  “别闹了。”
  余淮水一巴掌打开他的手,起身去收拾自己包袱:“你肯,我还不肯呢,我看也别明天了,今晚我就走,咱俩就当拜了个兄弟,待我考完了有时间就回来看你。”
  “不行!”
  臧六江去拉他,手脚没轻没重,急眼了抱着余淮水又扔回床上:“你要去考科举?你那些个书本子都扔在山里了,你拿什么考!”
  “怎么就扔山里了?不是带了吗?”
  这下换余淮水瞪眼了。
  “你一脑袋撞树上晕过去了,忙着救命,哪还来得及捡书啊。”臧六江理所应当地一拍手,理由正当,余淮水无可辩驳。
  “我去山里给你找,但我可先说好,那些个包袱大抵是被动物给拖走了,找起来可要费些功夫。”
  臧六江不读那些酸书,可也知道那些书本对读书人十分重要,见余淮水脸上果然露出犹豫的神色,臧六江再加把劲。
  “你只管在这里住着,我派人去山下给你买新书,可能不抵你在家用的,但总比没有要强。”
  余淮水倒也不是非要用那些书,只是里头有那些个私塾先生押过的题目杂卷,他还没来得及通读,万一真考了其中的题目,真是悔都来不及了。
  左右衡量,余淮水还没来得及多思考其中利弊,门外突然有了声响。
  “哎,怎么一直没动静啊。”
  “对啊,不都说洞房之夜摇榻炕,这怎么什么声儿也没有?”
  有人趴墙角!
  乡里风气的确粗犷,刚刚那个婆婆赶了一阵人就回去吃席了,这是有好事的折回来听热闹了。
  余淮水正要发作,臧六江眼疾手快又是拉又是拽,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就差顺着炕沿跪下给余淮水捶腿揉腰了,一张脸上说不完的讨好。
  他长得英俊,又是岁数小的,再遇上吃软不吃硬的余淮水,实在是事半功倍。
  第5章
  余淮水跟他瞪眼,臧六江也跟他瞪眼,两个人无声地拉扯了一会儿,最终以余淮水抵不过他的蛮力告终。
  “我那些个书有大用,你可一定给我找齐了!”
  余淮水咬着牙,像只要咬人的兔子,凶恶地在臧六江耳边说道:“听见没有!”
  “一定,一定。”
  臧六江用力地点头,瞥眼瞧瞧外头的人影,清了清嗓子扬声道:“媳妇儿!咱们该喝交杯酒了!”
  既然答应了人,余淮水就没有扭捏的道理,见臧六江殷勤地倒了酒端来,他便好好地接过,等着臧六江与他碰杯。
  等了半晌,余淮水见臧六江不仅不喝,还一个劲儿朝他挤眼,有些疑惑地低声问他:“做什么?喝啊。”
  “你说点什么呀,外头听着呢。”
  臧六江也是大姑娘嫁人头一遭,拜堂成亲总觉得这对话得有来有回,不然就是做戏没做全套。
  “啊...还要说些什么?”
  余淮水也是头一次入洞房,他瞟了一眼窗户外晃动的人影,抓了抓头发,装模作样地夹起嗓子:“好... 好酒!”
  喊什么好酒啊!
  臧六江后悔让余淮水开口了,连忙与他碰了杯,胳膊一挽一仰头,两杯酒便下肚了。
  外头偷听的土匪乡亲嘀嘀咕咕地偷笑,都说新夫妻的窗根好听,今天一看确实很有趣。
  有个头顶光光的粗壮汉子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脸上无不得意:“听见没,新娘子说我家酒好!那都是我备的!”
  “什么你家酒好,那是人家新娘子爱屋及乌!”
  一旁的土匪翻着白眼,往窗沿上靠了靠:“咱们大当家平日瞧着可是孔武有力,这小媳妇儿受得了吗?”
  安静了一阵,屋里烛火忽地便熄了,接着,小声的被褥翻动声传来,新娘子低低地喊了一声“你干嘛?”床板吱呀声便传了出来。
  “哎哟,哎哟,羞死人了!”
  有婶子听红了脸,一扭身跟着老姐妹退到一边,几个人唧唧喳喳笑着往席面里走。
  “说什么小年轻不会来事,我瞧着会的很!”
  “怕是不用多久就会有喜事了!我得赶紧回去备礼去!”
  昏黑的屋里,余淮水仰面朝天躺在褥子上,感受着身下床板一阵一阵地摇晃,苍白的脸上满是怅然。
  “英雄.... ”他翻身爬到床沿边上,看着臧六江一手握着床脚用力摇晃,少年英气的脸上竟有些发现乐趣的兴奋。
  “英雄,太好面子,是会吃大亏的。”
  臧六江抬头与他对视,剑眉星目,撞了余淮水满眼,他手上动作不停,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认真:“土匪不好面子,还算什么土匪?”
  臧六江不光摇晃床腿,还伸手去扯余淮水的衣裳,催着他出些动静:“你也别光躺着,喊点什么啊。”
  余淮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动静,身子一翻躺回床上,又被臧六江扯了两把,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拉长了声音喊到:
  “啊——壮士——”
  “喊相公!”
  “...... 啊——相公——”
  余淮水用力翻了个白眼,恶狠狠地想着将来一定要领着官兵将这里踏平,出了今日的这口恶气,这才继续开口道:“相公,好厉害啊——”
  “你们干什么呢!”
  外头咋呼起来,是那个红袄老婆子回来赶人了,几个人哄闹大笑了一会儿,终于是在老太太的威压下离开了。
  臧六江跟余淮水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动静,见再没人过来,不由得同时松了口气。
  放过了床腿,臧六江翻身上床,挤着余淮水往床里挪,褥子下的花生桂圆被压的嘎吱嘎吱响,碎成了一片。
  “演的不错啊。” 屋里黑沉,臧六江一双眼睛仍是亮亮的,盯着内侧的余淮水,眉梢弯弯带着笑意。
  “你演的也挺好。”
  余淮水被他摇晃的发晕,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有使不完的力气,但被臧六江这样期盼地看着,还是没忍住开口调侃。
  “明天大当家的威名要传开了,恭喜啊。”
  “哈哈哈哈!”臧六江心里仍是喜欢余淮水的性子的,瞧着他的那张脸,还是能咂摸出一些甜蜜滋味的。他仰面大笑,余淮水嫌臧六江没皮没脸,翻过身去不搭理他,两人闹了一阵不过多时,便相继睡去。
  臧六江做了个美梦,梦里漂亮的媳妇儿身着嫁衣趴在怀里,脸也让亲,手也让摸,小手软软的,小脸白白的,迷的臧六江五迷三道的。
  正当臧六江搂着媳妇儿,畅想美好生活时,怀里的温香软玉突然一个变脸,大骂一句:“你臭不要脸!”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狠挠。
  “哎哟!”
  臧六江猛地睁眼,见眼前还真有一双手恶狠狠地要来抠他的眼珠子,吓得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躲下了床,摸摸脸上还真是生疼,刚刚那难道不是个梦?
  睡梦中被臧六江摸醒的余淮水抠眼不成,气急败坏地要下床追他,抬头一看,那土匪竟赤条条地在他眼前站着。
  余淮水哪里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赶忙捂住眼睛,心想看了这玩意儿迟早要长针眼,这双眼睛怕是要不得了。
  昨夜余淮水睡得早,他身子弱又加上疲累,还一脑袋撞过树,一个柔弱的读书人哪经得起这种消耗。
  结果睡梦中,竟有个扒手来偷他的东西,不老实的手从屁股摸到后腰,又往他的怀里摸,余淮水吃不得亏,张牙舞爪便要打贼。
  等他手脚并用地醒过来一睁眼,这个罪魁祸首还搂着他动手动脚地睡觉呢。
  谁能不气?谁都得气!
  “快把衣服穿上!”
  余淮水磨着后槽牙,几句骂人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骂一句最轻的:“厚脸皮!”
  臧六江习惯了裸睡,又舒服又畅快,估计是昨日夜里酒劲儿上来,睡得迷糊了,竟自己给自己剥干净了。
  臧六江自知理亏,连忙回床上翻出衣裳来给自己套上,正要招呼余淮水把喜服换了,这才想起来自家媳妇儿那两包衣裳也扔在山里,怕是早被野兽瓜分了。
  余淮水咬牙切齿的小模样看的臧六江心里痒痒的,他左右看看想去逗一逗余淮水,可又怕再被恼羞成怒挠两下。
  算了算了,刚拜了堂就被抓破相,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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