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只是习惯总是很奇怪。有的习惯需要几年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养出来,他们却仅仅同榻而眠小一月,温雁便有些分割不开了。
半夜容烨回来,上床时便是动作再轻,他都能察觉到,一直等到人的手臂惯常紧搂住他,才能真的安心睡过去。
他的动作轻,容烨眼睫颤了颤,没醒过来。温雁等了两息,眼里带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笑意。他心道容烨这样,莫名有了几分可爱。
温软的指腹顺着眼下的青黑,点过那一点浅痣,划过挺翘的鼻梁,最终落到颜色浅淡的薄唇上。
在外再怎么冷硬的人,嘴都是软的。温雁没忍住往下按了两下,终于把人折腾醒了。
容烨习武之人,又常年警惕着,再睡也不敢睡太沉,若是温雁不在旁,别说碰他,便是方踏进门,都能惊醒他。
无奈温雁身上的草药香清苦,闻惯了便无声的有了安神的效果,他抱着人总能睡得沉,被人作弄半天才倦怠的有了动作。
启唇含住那节手指,容烨含在齿间轻轻咬了咬,在温雁故作疼痛的轻嘶后才松了口,眼睛睁开,带着未散的困倦:“阿雁今日怎醒得这么早?”
“是王爷醒得晚。”温雁眨眨眼,“已经辰时了。”
“辰时。”
容烨念了遍。他大约还是不太清醒,又闭了眼,缓了几秒,想起些什么,微微支起了身。
从枕下摸出一个编好的五色丝,容烨靠在床头,对着温雁道:“伸手。”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温雁一愣。
五色丝,由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线编织的手绳,寓意辟邪祈福,一般是由长辈给晚辈编来祈福避灾用的。
他看着容烨,听话地伸出手。
容烨眼睛仍没能完全睁开,他最近是真的忙,还要抽些时间来编这小东西,熬的夜便更深了,现在是真困倦着。
只是再睡过去之前,他总要把编了许久的东西给人戴上。
温雁肤色白,五色丝戴在腕上,丰富的色彩衬得更加白皙,好看得紧。
指腹摩挲着他腕上凸起的骨头,容烨心满意足,身子一滑躺进被子里,抬手揽着温雁的腰熟练一勾,抱着人又睡了过去。
耳边的呼吸声很快平缓下来,温雁缓慢地再眨了下眼,手搭在容烨身上,盯着五色丝看了良久。
分明容烨一句话未说,他却仿佛能从这一下便能看出主人精心编织的五色丝里看出容烨没出口的话。
——愿本王的阿雁,能平安健康,福气缠身,再无邪气。
第21章
容烨的回头觉睡了半个时辰。
温雁任他抱着, 容烨身上的冷香这么些日子,他也知道是什么了。宫廷使用的瑞龙脑,香味从初调到末调, 都掺着丝丝凉意。
他闻着这香味, 等他醒得过程中自己也睡了过去,到底睡得长了, 仅仅半刻便又醒了。
容烨自己睡着,抱着他腰的手还勒得紧,让他挣脱不开,只能被他霸道地抱着,等他醒。
温雁盯着容烨的脸,已经连他的睫毛有多少根都数清了,数完睫毛, 他又偏头看向腕上的五色丝。
容烨睡得太快,他便是想着是容烨编得也没真的觉得十成十是他做的。一是他最近太忙, 二是这些日子过去, 温雁已经发现容烨不适合做这些精细活了。
腕上的五色丝做工精细, 一看就是费了不少时间和功夫的,温雁出神了下, 想着若真是容烨做的,那他到底是怎么挤出来的时间, 又默默做了多久。
和他这番心意比起来,什么都没做的他倒显得很不用心了。
想着想着, 他又反思起了自己。这些日子太过安逸,温家解决掉后,他心事了却,又有容烨纵容着, 近几日咸鱼一般窝着,只看医书吸取理论知识却不实践,着实有些不思进取了些。
思绪飘飞出去,兜兜转转绕了许久,搂着他的容烨动了动手,睡醒了。
一觉睡到辰正,容烨可算睡足了觉,眸中困意散了,他瞧着温雁不知为何愣神的样儿,屈指刮了刮他的鼻梁。
“阿雁怎这幅模样。”他道,“看了这么久,就这么喜欢这五色丝?”
温雁回神,眼睛看着他,点了点脑袋:“喜欢。”
“王爷怎么总这样贴心。”他颇有几分忧愁的叹息,“您把一切都给我备好,我却没一件东西能给您回礼。”
容烨道:“阿雁心意到了便是。近来总见你宅在案前,画着许诺给本王的画,本王哪里再舍得阿雁费心。”
他说的画,是婚前温雁应下的二人画。为着这幅画,温雁近来不是看医书就是细细雕磨着,容烨忙里偷闲见过几次,从他对画的态度便知了他的心意,又记着他在温家的日子,哪里会跟他提什么节日礼。
编这五色丝,是他夜半突然想起的事。真要说来,他也许久没见过这东西了,上次戴在腕上时还是他母后宁姜雪给他编的,后来她去世后他远在边关,便无人再给他编过了。
信神灵在定朝是常态,说五色丝是祈福求安康所用,每家每户便会给孩子准备上。容烨不信鬼神,但这寓意好,加之温雁身子弱,他便也想信信,给他求个平安来。
这些话他没说,温雁却能猜到几分。他摇摇头,道:“画是早便定下的,哪里能在这里记上。”
他开始想着能给容烨送些什么,坐到椅上用膳脑袋也在转着,想得入神,夹菜几次夹了个空气。
容烨看得心头好笑。他放下筷子握住温雁的手,低叹:“本王这礼送得倒是不该了,让阿雁茶饭不思,实属罪过。”
温雁被他说得有些赧然,想回礼的心却是没变。
总不能只让容烨费心,他也想给人做些什么。
“王爷哪里的话。”他莞尔,“只是您太好,我便总想回您些什么。”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眼睛一亮,有了几分头绪。
容烨观他神色,猜到什么,扬了扬眉。
温雁没有多说的意思,他便没多问,转而道:“今日天鹊桥会有赛龙舟的比赛,想来会热闹不少,阿雁可要去看看?”
温雁正好要去拿药,又有些好奇那场面,眼睛晶亮着应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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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鹊桥是京城最大的石拱桥,下有两孔,在定太宗在位时所建。
有传言说它是定太宗为爱妻所建的桥,因着那时战乱,他的妻子为了护他被一箭穿心,因此他建立定朝后不久,便在这里建了座天鹊桥,引自牛郎织女的鹊桥。
他觉得自己的妻子能像织女那般在天边等着他,而他建的鹊桥,便是去找她的桥梁。
后来这桥便成了如今有情人表达情意最好的去处。而因着桥很大,往年如端午这种的大节日都会在这一片举办,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温雁有人多的心理准备在,却仍没想到人能这样多。
两岸站满了人,天鹊桥上更是挤得无从下脚,他和容烨牵着手,遥遥看去一眼,除了人还是人,连龙舟的影子都看不到。
默了一下,他偏头,迟疑道:“王爷,还要过去吗?”
容烨是第一次来这里过端午,确实没能料到人会这么多,人挤人成这副样子,温雁身子便是受得住,他也免不得担心。
抬眼环视一圈,他很快做了决定:“到海棠楼上看罢。”
海棠楼挨着天鹊桥,三层楼高,在窗边的视野很好。温雁点头,跟着他进了楼。
掌柜从柜台后抬头,见他二人的着装,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又是哪家的官家子弟来了。
今日人多,雅间都满了,他搓搓手,嘿嘿笑着凑上前,卑躬屈膝道:“二位客官可是要去楼上雅间里?”
容烨颔首,他紧接着赔笑:“不好意思啊客官,今日端午,这楼上的雅间早早便都定下了,实在是没位置了啊!”
大概是容烨的身量太高,光站在那里便倍有压力,让他心头发凉的缘故,他多解释了句,生怕人一言不合冲上去:“楼上全是官家人,小的一个做生意的,实在不敢得罪。您看您是就坐大堂,还是小的上去问问看有没有大人和您拼个座?”
一楼从里向外看去,除了人还是人,容烨自不可能和温雁坐在这里,更别说同人拼座。拒绝掌柜的提议,他低头沉吟一瞬,问了温雁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阿雁可怕高?”
温雁正想同他说要不别看了吧,他是有些好奇,但人多的他有些生理性不适,只想拿到药后和容烨回去了。
听容烨这么问,他愣了下,不明所以:“不怕。”
容烨外出身旁总要带不少人,十一和十六穿着便衣在门外侯着,他回头对他们道了声:“上去铺层毡毯。”
饶是一直跟在容烨身旁,十一和十六也懵了一下,正待多嘴一问,便见容烨微抬下颌,朝顶上看了一眼。
福至心灵,二人应是,出去忙活了。
温雁摸不着头脑,被容烨拉着在靠墙的座上坐下后,纳闷道:“您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