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翎在心中默默更新了对文明ca259的理解,随平安一同离开了县衙。
才出了县衙门口,他们就见到了灰头土脸却满面惊喜的春兰,以及哀哀戚戚猛然冲上前来的忆柳。
“阿翎——”忆柳唤着项翎的名字,眼瞅着就要冲到项翎的怀里去,被平安冷着脸一把拎开,不着痕迹地扯出老远。
“你们也来了。让你们担心了。”项翎道,“放心,他们已经查明是冤案,不会有事了。”
听得这话,春兰满面狐疑,不敢相信。
“怎么忽然就改口了?”她搞不明白,“我们在衙门口击鼓鸣冤,被衙门百般搪塞,千般刁难。结果也不知道是谁进来和那县令说了些什么,他就忽然就放了我们,叫我们等着,然后急匆匆走了。再然后,你们就被放出来了……怎么会这么顺利?”
“是因为收到了案情的最新进展吧。”项翎道,“听他们说,是有人诬陷了我们。”
这在道理上倒也不是说不通,但春兰还是觉得十分不对劲。衙门口是什么地方?是官,是权。这样的地方怎会如此轻易地承认自己出错?哪怕真的出了错,他们也该做一做遮盖掩饰,再找个由头故作大度宽容地放人才是。
忆柳一直被平安拎着,靠近不了项翎半步。他脸上没有因衙门的异常痛快而产生半分惊讶,转头望向平安,笑道:“许是见平安哥哥气度不凡,不似常人,便赶紧将人放了。”
“胡说些什么。”春兰不耐烦他不合时宜的胡话,“再说,你平素不是最爱恭维项姑娘,怎么忽然恭维起别人来了。平安公子气质确是挺拔,但到底也是常人。项姑娘才真是自有一番气度在,像画里的菩萨一般呢。”不知怎么就拐到了项翎的身上。
真是各有各的滤镜。
“忆柳可不是胡说。”忆柳看着平安,“我见平安哥哥的气度,甚至有几分督公大人的影子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春兰一把捂住了忆柳的嘴,左右四顾无人,这才放下心来,而后低着声音怒斥:“你不要命了?!胡说些什么!那人的名字是能乱提的吗?叫人听到了怎么办?!”
平安瞳孔也极不易察觉地微微扩大了一瞬,而后很快恢复了原状,冷着声音开口:“你若想死,别拉上我,我还想活。”
只有项翎,抬头端详着平安的脸,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觉得。虽然不多,但有一些细节确实有些相似。”
平安的身体猛然一僵。
项翎见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很多个体都不喜欢被评价“与其他个体相似”,这会否认个体的独特性。更何况,目标个体1139在本地文明中的名声极差,她的话很可能会被平安误解为贬低。
“我没有不好的意思。”项翎连忙解释道,“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的意思只是,你的面貌在一些很小的细节上会和目标——我是说,璧润有些相似。比如,你们的睫毛都很长。”
项翎道:“我不是在借他贬低你,而是在借他称赞你。毕竟,不管璧润的为人如何,他的美貌都是毋庸置疑的。”
项翎用宇宙中最为纯粹的真诚,发自内心地感叹着:“璧润真是我见过最为美丽的人了。”
此话说出,春兰不由得睁大了眼,反应了一下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顿时比刚才还要慌张。
“别是在牢里生了病了吧……”她伸手摸项翎的额头,“觉得冷吗?头疼吗?”
“我没有生病呀。”项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璧润本来就是美貌不可方物的个体,光是看着他都感到心旷神怡呢。”
“……这个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这样觉得。”项翎感到万分费解,“你们不这么觉得吗?”
春兰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怎么都无法接受,这世上竟有人的审美能够偏差到如此程度。
她就是觉得庙里的阎罗细看之下也有几分眉清目秀,她都不是全然不能接受,可是……璧润?那个……璧润?
“那可是怪物啊……”春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我曾远远见过他一次,当夜差点没睡着觉。怎么会有长相如此邪诡可怖的人,就像是小孩胡乱把狐妖和恶鬼的面具缝在一起,诡异得吓人。”
“哦,你是这么想的。”项翎理解了她的逻辑,却一点也没有同样的感受,“我倒觉得,他的两边脸生得不同,反而更加增添美貌呢。”
春兰看着她理所当然的模样,听着她离谱至极的话,目瞪口呆。
“受累问问……原因呢?”
“嗯……”项翎试图找出一个类比,“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因为残缺反而更添美感的?”
“怎么会有东西因为坏了反而更美?”春兰不能理解,“当然是越没瑕疵的东西越漂亮。”
“难怪你难以理解。”项翎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在我的家乡,有一个很知名的雕像,正是因为断了双臂才反而更美的。她失去的双臂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无论后人为她修补什么样的手臂都显得画蛇添足。
“在我看来,虽然理由不同,但璧润的脸也是一样。正是因残缺才更美的。
“他一边脸受了伤,就更衬出另一边脸的美丽,也更显出这份美丽的存在不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受伤的左半张脸也自有不同寻常的魅力。想想他的脸是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才会变成这样,稍加想象就会令人倍感怜惜。”
项翎真心实意地感叹:“多么独特而不可多得的美丽。在我心里,他就是至高的美呀!”
她无比认真地分析讲述,态度仿佛高僧布道,显然很不能接受没有人能够理解她心中至高的美丽。
春兰满脸难以理解地摇了摇头,带着“项姑娘是活菩萨”的十八米滤镜都无法做到违背底线地认同她。
项翎便转而去寻求忆柳的认同。忆柳微微含笑,默默转头望向平安,道:“平安哥哥觉得呢?”
“问平安做什么?”项翎不明就里,“平安又没有见过璧润。”
可是,当她也看向平安的时候,却奇怪地发现,平安的神色有着很明显的异常。
他好像非常非常高兴。
却又好像非常非常难过。
意识到项翎的视线,他将头撇到一边,道:“我们回去吧。”
“你怎么了?”项翎问道。
“春兰受伤了。”平安极自然地扯开了话
题,“早些回去吧。”
“什么?”项翎注意力瞬间换到了春兰的身上,绕着春兰看了一圈,“你受伤了?”
除了身上有些灰尘,她没看出什么异常。也不知道平安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听得这话,忆柳顿时泫然欲泣,接过话来,“春兰姐姐叫他们打了呢。忆柳拼了命用身子护着,都没护住……”
春兰一如既往被忆柳的扭捏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少见地没有说什么。
他确实是用身体护她了,她得谢他。这人日日矫揉造作令人厌烦,但确已是他们自己人了。
“只打了两下。”见项翎眉头皱起,春兰连忙开口,“还没觉出疼呢,就有人进来在县令耳侧说话,然后就把我们放了。”
“快回去吧,找医生看看伤。”尽管春兰再三申明只挨了两下,根本不耽误走路,项翎还是忙着找了马房,租了个大些的马车,叫她能躺下。
见她实在坚持,春兰只能依她。
安顿好春兰,项翎才来得及问:“他们为什么打人?”
“因为我们不识时务。”春兰致力于抓住每一个机会教项翎人情世故,“他们不愿我们追究此事,我们非要追,他们就要逼退我们。”
“为什么?”项翎更加难以理解,“国家司法机关的职责就是查明真相,你们的目标应当和他们是一致的。”
“要么尸位素餐,要么狼狈为奸,左右逃不出这两个。”春兰说得理所应当。
她几乎是故意将这些事情说给项翎听的。对方的眼睛太过澄澈,她固然想要保留这份难得的干净,却也很担心她会受伤。
文明ca259的很多词语具备着类似“论坛引用”一样的能力,可以用四个单字概括出一个整体的意思。尽管高度概括,可项翎还是听懂了。
“这是不对的。”她顿了顿,开口,“不履行职责,反过来为难受害者,这是很不对的。”听上去很不高兴。
在星际文明中几乎是见不到这样的现象的。当社会趋于高度发达,每一个个体都享有高度过剩的物质,工作就成为了实现自身价值的一种手段,而无关乎利益。尽管有许多种族的性情十分复杂,仍会不断以追寻利益为乐——比如项翎所出身的天河文明,也难以逃出高度发达的文明无死角的权力监管,使得在各权力机关工作的个体都无法擅自越轨。
这让星际文明的整体氛围十分安定。这样的氛围也是星际联盟把“低级文明管理”搬上议程的根本原因:过剩的物质与精力总会让文明的关注范围变得更加广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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