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庆脸色变了又变,勉强笑道:“神医大人,这恐怕……有所不妥吧……”
“不妥,那就别干了呗。”神医鬼手毫无所谓,随手挥了挥手,“关门,送客。日后也别让张大人来了,小府接不动这尊大佛。”
“诶,别,别呀!”一听这话,张云庆急了。他知鬼手的古怪脾气,反复权衡,终是没敢怠慢,咬咬牙,一狠心,一巴掌抽到了自己的脸上:“云庆这就自罚,给神医赔个不是!”
“确实该赔,但不单要和我赔。”鬼手瘫着身子,随手指了指身侧的秋菊,随意道,“给她磕头,道歉。”
这回,张云庆可真是着实愣了一下。
给名震天下的神医鬼手赔礼道歉,他心里固然有恨,但不是全然不能接受。毕竟有求于人,捏着鼻子也就忍了。遇到行医的借医术跋扈,忍下这口气,说出去别个也能理解。治病嘛,不丢人。
可要和手底下一个微贱的青楼妓子低头,甚至是……磕头,这简直是把张云庆的脸面摁在泥里跺踩。
前些日子,他可还召来过这女人,高高在上地玩弄了一番呢。
这一回,张云庆的脸才是真的黑透了。
“鬼手大人,”他缓了口气,勉强提起个笑脸,“云庆冒犯了神医,确实该跟神医赔个不是。可云庆自认对底下的姑娘不薄,为何还要和秋菊姑娘赔罪呢?”
“装什么糊涂。”鬼手皱眉,“说好了四千两赎身,没你授意,那女的凭什么涨到六千?你最初就没打算真让这个叫秋菊的走吧?”
那是自然,谁会放走楼里的摇钱树。
可张云庆自然不会在此时应下这种心思。他笑着转移了话题:“不涨,不涨,这回就是来给神医赔罪的,涨什么?这钱都不该要。——愣着干什么?还不把神医的万两银票拿来?”
话音一落,便有人将鬼手甩出的银票呈上,甚至比之前还厚了一倍。
张云庆接过银票,呈到鬼手面前,赔笑道:“底下人不懂事,竟敢要神医的银钱,都让我数落了。如今神医的银钱如数奉还,云庆还自作主张,再添万两,用以赔罪。神医看上我楼里的姑娘,那是姑娘的福分,更是云庆的福分,哪有让神医给钱的道理?”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此前,他为了讨好鬼手,曾诚挚邀请他鬼手去楼里坐坐——否则,鬼手也不会知道倚翠楼的东家就是他。那时候,鬼手对烟花柳巷之地不知有多嫌弃,满脸厌恶,一口回绝,他还当此人不屑女色,甚至不良于……
没想到,一转眼的工夫,他就从他这儿看上了个丫头。
张云庆心中得意,自认终是将此人打理妥帖,却不料鬼手抬眼看他一眼:“你说话,你是听不见吗?我让你,给她,磕头道歉。你磕了吗?就说这些有的没的?”
张云庆心里一梗,没想到这话题根本就转不过去。他抬眼,见鬼手翘着二郎腿,一脸跋扈地看着他,脸上根本连半分商量的神色都没有。
此人的古怪脾气,人尽皆知。
张云庆差点没咬碎一口牙。
第55章 第55章“你是不是不知道,什么……
张云庆差点没咬碎一口牙,迟疑了半晌,终是挥手,命令自己的人出去。
“出去干嘛?”鬼手转了转脖子,颇为自然地阻止,“一起看看呗。”
张云庆又是好一阵心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他咬着牙,心一横,终于依言冲着秋菊跪下,磕了个头:“在下……冒犯秋菊姑娘了。”
秋菊惊得不行,下意识
侧身避开,却被鬼手随手一拦,硬生生受了这个大礼。
“你原谅他了吗?”鬼手转头,瞥了一眼秋菊,随意地问道。
“……原谅了。”
“嗯。”鬼手这才抬抬手,“那起来吧。”
张云庆起身,气得手都抖了,暗自攥拳。鬼手仿佛根本看不见,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句:“你那病,我治了。”
听得此话,张云庆眼睛猛然一亮,心里顿时舒坦了下来。甚至正因为此前此人实在太过无礼,他竟对这结果反倒生出了更多的感激。
“好,好。”他惊喜道,“多谢神医!”
“走吧。”鬼手挥挥手,“今日累了。你明日过来。”
“好,好。”张云庆一叠声地应道,“神医仁善!”
鬼手懒得跟人寒暄,抬了抬下巴,令人将人都赶了出去。
秋菊一直站在他身侧,看着张云庆恭敬离开的背影。
那是倚翠楼的东家,是过去于她们如天一般的人。她死都不敢想他竟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或者说,今日这一整日,都填满了她死也不敢去想的场景。
秋菊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生出了些许好奇:“那一位……是要治什么病,竟如此心诚。”
“就病呗。”鬼手随口应了一声。他这人百无顾忌,唯有在行医上有那么点边边角角的职业素养,并没有将患者之病症诉之于口。
早在去年,张云庆就找上他了,要他治“男人之隐疾”,也就是不举。他对医术百无禁忌,对这当然也有所研究。甚至普天之下,确实只有他能将此等隐疾根治。可他嫌治着恶心,一直没点头。
这人便着急得很,讨好他的花样想了无数,自然也数次提到过倚翠楼,说要请他玩乐。而他哪里会看得上青楼妓所腌臜之地,自是嫌恶地拒绝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事情莫名其妙还是回到了最初。他真的从倚翠楼赎买了个女人,也真的答应了给人治**。
想到要治那玩意儿,鬼手撇撇嘴,一脸厌恶,疑心自己是脑子坏了,竟应下了这种事。可转头瞅了一眼秋菊,莫名其妙的,他心里倒也没生出什么悔意。
罢了。总缠着也烦。
张云庆离开无名府,上了车,喜形于色。
他总算有门路攀上此等高枝了。
也是他运气好,竟意外得知,神医鬼手便就是“那一位”——权倾朝野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人人闻之丧胆的东厂怪物,璧润大人——的专用医师,二人交际甚是频繁。
他在商场纵横,仕途却不顺,打点的银子散去千千万,却犹如石牛入海,升迁之路是举步维艰,求路无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得知了神医鬼手与“那一位”的关系。
那可是比头顶的皇权更加如日中天的大人啊。只要有人能在那一位的面前美言哪怕几句,对他这样的小官而言也是暴雨甘霖。
几乎是一刹那,张云庆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攀上神医鬼手这个高枝。
而要与医者攀上关系,有什么比染病更为合适的呢?只要有病,便可以顺理成章地与医者频频会面,每一次会面都是一次交际的机会。为此,张云庆甚至不惜托出自己的隐疾。
要知道,香阁掌柜——张云庆的多年旧友,不过是些微调侃了此事,就引得张云庆大打出手,差点打没了十几年的情义。实际上,就连张云庆自己都难以想象,自己竟愿意以此事为引。
可想想那一位是何等的大人物,若能令他耳闻哪怕片语只言……面子和尊严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云庆坐在马车上,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直到有激烈的马蹄声响起,从他的马车侧旁快速掠过,引得他所乘马车的马匹受惊嘶鸣,冷不防将他吓出一个激灵。
张云庆撩开车厢上的窗帘,就见一男一女各骑一马,飞驰而过。
“抱歉!”女的减下速度,回身挥手,满脸歉意,“吓着您了吧!实在是很抱歉,我们有急事。”
男的见状,也跟随她慢了下来。
张云庆伸出脖子看着二人,见二人皆着平民布衣,不过是寻常市井百姓,心中的火气“噌”一下就冒了出来。
“何等贱民,敢冲撞大人我!你们知我是谁吗?!看不到这宝马这豪车吗!你们算是什么东西,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吗?!信不信我这就将你二人投入大牢,在牢里好好学学规矩!”他气得冒火,却不是因为自己受惊,而是因为区区两个平民竟敢如此无礼,见得豪车宝马竟丝毫不知避让,真是以下犯上,胆大包天!
“抱歉。”由于没有损伤,女子没想到他会如此愤怒,却仍很好脾气地笑了笑,再次道歉,“我们实在是有些急,惊扰您了。”说完,她再次挥手示意,驾马离开。
与她一起的男子一直等在女子身侧,一言未发,静静地瞥了张云庆一眼。
不知怎的,张云庆倏忽感到一阵凉意。可左右四顾,却未见冷风,似乎只是错觉。
男子转身策马,跟随女子一同离开。
见二人竟丝毫没有诚惶诚恐,甚至自顾自离开,张云庆更加火大,指着他们破口大骂。尽管没有多余的马匹,他仍愤怒地命令下头的人靠双腿追上去,势必要将这二人好好教训一番!
随他一起的都是青楼的打手,虽身体健硕,却也没法靠两条腿追上四条腿。几个打手苦不堪言,直至忽然有一人福至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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