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翎搓着手,有些庆幸自己早了一个月在厂狱中度过,否则,不用目标个体1139动手,她就冻死在厂狱之中,或者是奉天府外的小巷里了。
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项翎擦净了最后一张桌子,将抹布浸入热水。
春兰怕她冻着,一点也不吝惜柴火,早上洗把脸都会给她烧好热水,自己倒是就着冷水就擦洗干活儿。项翎发现了这件事,怕她冻出病来,几次要她保暖未果,便自己接下了许多需要擦洗的事。春兰见状无奈,只好依她的话,自己也用上热水,致使菊梅客栈柴火使用量提升。
说起来很反直觉,客栈的柴是忆柳砍的。
春兰也没印象忆柳是几时接下砍柴的活计的。好像就是在项翎着手砍了两日之后,他莫名其妙就接过了手。这小蹄子日日一身狐媚劲儿,恨不能把全天下的人都勾到自己的屁股底下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劈树砍柴的模样。谁成想,他还真能拎起斧头来。
就是劈个柴也要做出一脸无辜怯懦踉踉跄跄柔弱但很努力的模样,非要勾着谁去将他怜惜一番——也确实几次三番把项翎勾去关照他了,叫春兰看得着实着恼。
春兰自小在勾栏院里长大,见惯了男人女人勾人的模样,还从来没见过从早到晚都是这模样的人,更少见这种喜欢踩着别人衬自己的。这蹄子天天一身欲拒还迎的小白狐狸模样,说话看似良善,其实句句都是“别人没我好,别人没我撩,快选我选我”,做妓还得踩踩同僚。大家都是苦命人,逢场作戏混口饭吃也就是了,一脸矫揉造作地压着别人显摆自己算什么事儿?这种在勾栏院里都是最为人所不齿的,也就项姑娘这种心思单纯良善至极的人看不出他的骚劲儿。
春兰烦他烦得不行。
可见他不知不觉已劈了堆半人高的柴火,春兰从里头抱了些柴火,被寒风激着,迟疑了下。
“厨房有热汤,你去喝一碗。”她甩下一句。
忆柳闻言抬头,软声:“谢谢春兰姐姐。姐姐真厉害,煮饭那么好吃,不像我,只会卖些死力气。”说着,他弱柳扶风地往背后的墙上一靠,擦了擦头上的汗,娇弱又疲惫地喘了几口气,又迎上春兰的目光,主动道:“没关系,忆柳不累。能够给大家做些事,忆柳就非常满足了,真的一点也不累。春兰姐姐做些轻松的事就好。”说着,又擦了擦汗。
春兰默默转身,毫不意外,果不其然,在身后看到了路过的项翎。
“你太辛苦了,快休息吧。”项翎迎上前去,“虽然运动可以提升身体素质,但太过激反而会损害健康。”
“没关系的,我怕春兰姐姐没有柴用……”
“已经够用了。”项翎拉着他的胳膊,将他带进屋子。
春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她低声骂了句贱蹄子,揉了揉一天没闲着的筋骨,抱柴烧水去了。
差不多就是客人散尽的时候,寒风到底卷来了雪花,带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项翎跑到窗口,盯着飘落的雪花兴致勃勃地看了半天。天河文明和星际联盟核心星都没有此类气象,尽管能推测出气象产生的原因,项翎还是对罕见的气候很感兴趣。
春兰给项翎找了条围巾围上,顺手打发旁边的忆柳去做饭。
因为要给重伤的夏竹补身体,又想给项翎
吃得好些,菊梅客栈的内部餐食是单独做的,并不简单吃些客人剩下的边角料。本店身体能动能做出吃食且烧不着厨房的仅有春兰和忆柳两人,今日轮到忆柳做这一餐。
忆柳是在拿柴火时看到后门的黑影的。
凑到近前,先嗅到的是浓重的血腥味儿,而后就见那黑影是个俯面趴着个男人,浑身是伤,不知死活。
忆柳避开男人身上的血,拿脚踢了他两下。见他没动静,他又踢了踢他的头,露出了他的侧脸。
那是张清秀而普通的脸,面有血色,看得出还有气息。
忆柳四下望了望,看了看此人来路零落的血迹,又看了看尚未形成雪层的地面,而后毫不犹豫地揪起男人的衣服,一路向旁边拖去。
“嗯……”男人发出了痛吟。忆柳充耳不闻,竭力加快了脚步,尽力将此人拖到了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绝关联不到自家门前,这才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松手,又把人往不显眼的地方踢了踢,而后径直离开。
回到客栈后门,眼瞅着雪越下越大,飘落的大雪盖过了痕迹,忆柳这才转身,将后门关紧,回去烧饭去了。
项翎在楼上照顾夏竹,半天没见晚饭,不由下楼去看忆柳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
“没什么麻烦,还差一个菜就齐了。”忆柳柔柔一笑,娇软的身子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贴,“今日天寒,手脚慢了些。”
说着,他擦了擦手,抬手整理春兰给项翎围上的棉布围巾:“这围巾不怎么暖和,下回忆柳给你织个挡风的。”
“我帮你吧。”项翎阖上门,挽起袖子,正打算动手,就忽然听到了轻微的敲击声。
像是有谁在敲门。
可厨房地处后院,距离外头只有一个小小的后门,哪有人专程绕到后院来敲后门的。
项翎打算出门看看,却被忆柳拉住:“大约是风吹了什么,别管了。”
话音刚落,又有细微的敲击声响起,细微,却又存在,锲而不舍。
忆柳顺手又替项翎整了整衣服,而后自然地笑道:“阿翎穿得少,就待在屋里吧。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吧。”项翎推开门,“我没觉得冷。”
“诶,阿翎,你听……”忆柳走到她的身侧,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的行进路线上,“夏竹弟弟在叫你呢。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阿翎帮忙?”
“是吗?”项翎停住了脚步,“可我没有听到。”
“分明是叫了的。一定是风声太大,叫阿翎错过了。”忆柳抬头,看着客栈的二楼,眼神略显哀戚,“弟弟真是叫人心都碎了,小小年纪受了那样的重伤,连喝杯茶水都得要人帮忙。”
“我去看看他。”项翎转身,匆匆向楼上而去。
忆柳则快步上前,打开了后门。
门口,那个一身是血的男人显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不知怎么又半扶半爬地跑了回来,身后拖着长长的痕迹,身体在寒风之中不住颤抖。
忆柳不由皱眉。
如果最初,他还只是不想招惹是非,如今,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非”是故意招惹上门的。
“公子找谁?”忆柳开口。
对方毫无气力地摇了摇头,以气音勉强开口:“恳求……公子……一饭之恩……”
“哦,”确认了对方并不认识客栈的人,忆柳看着男人,眼神讥诮,似笑非笑,“那么远的地方,那么多户人家,公子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大老远跑过来,非得盯着我们这处小庙?”
“在下……闻见饭食气……”
忆柳一声嗤笑。他都这样了,会是来吃饭的?何况他这个模样,走路上都带血,就算真的快饿死了要讨碗饭吃,会非要闻着味儿走老远?
“我不在乎你是从哪儿来的,得罪了谁,为何非要跑来我们这儿。”忆柳凉凉地看着他,“我们这小庙可塞不住你这尊大佛。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去,否则我即刻报官。可巧我也想看看,能让你受这一身淫刑而不敢报官,硬跑来平头百姓家藏身的,到底是哪间青楼或是哪位大人,愿意给多少赏钱。”
第43章 第43章“我撑过了。”
“忆柳,”项翎的声音就是在此时响起的,“夏竹确实没有叫我,是你听错了。——这位是?”
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一刹那,忆柳瞬间伸出手,温柔小心地扶住了面前的陌生男人,声音焦急而怯怯:“这位公子,你可还好?”
说话的同时,他背对着项翎,暗暗给面前的男人使出一个眼色,目光中的威胁显而易见:若真赖着,即刻报官。
他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对上这个男人的视线。
对方仗着身长,视线直接越过了他的身体,直直地看着项翎。
他就这么看着项翎,目不转睛,视线片刻也不偏移。
项翎被他看得奇怪,一错眼,又看清了男人身上的血迹,顿时疾走两步,匆忙地赶到了他的近前。
面前的男人伤得很重。项翎曾在厂狱之中待过,被动积累了许多并不必要的经验,一下子就看了出来,那上头大多是鞭伤、棍伤,也有很多烙伤、烫伤、挤压伤,以及其他令人辨识不出的伤口。
仿佛有什么虐待生物成性的极端反社会个体曾在他的身上毫无顾忌地纵享狂欢。
有那么一瞬间,项翎感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厂狱,回到了遍体鳞伤的季青临面前。她的身形无意识地轻颤了一下,神色亦无意识地显出了张皇。
那受伤的男人迅速地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对方衣衫单薄,一双冻得青红的手掌比冰还凉,冻得项翎一下子回过神来,直截了当:“快进来。——忆柳,去拿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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