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数物种无数的生理特征与文化特性,形成了无数种迥然不同的伴侣关系。
  我爱你,所以我要给你最好的。我要给你一切我有能力让你拥有的东西,贫瘠时是食物住所,高贵时是地位财富。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互相吸引,而是全方位的付出,某种意义上,甚至是对对方的人生负责。
  这种形式的爱意表达当然也是存在的。只是项翎从未遭遇过。
  除了自己的父母。
  那种愿意为伴侣全面付出的爱意,项翎就只在自己的父母之间见过。
  项翎想,她一定是搞错了什么。
  目标个体1139不应该会对她做出这样的承诺。
  他们之间从未建立过如此羁绊,他没有任何理由对她有类似她的父母的那种爱意。
  宇宙中的物种是多种多样的,尤其是低级文明物种,由于与星际文明缺乏沟通,更加容易产生令星际文明难以理解的文化。
  项翎想,这也许是出于某种她所不理解的文化。
  “认字也没什么大不了。”迎着项翎直勾勾的目光,璧润顿了顿,略略错过了眼,“可想要学?”
  “啊。”项翎回过神来,眼睛一亮,“想!”
  当然想。不认识本地文明的书面符号可是会给她带来很高的局限性的。
  “我教你。”
  “好呀!”
  “明日,叫个戏班子入府,给你演几段。”璧润道,“再让福……季青临给你找些带画的闲书。市井间的小玩意儿也寻些。你若有何想吃的想玩的,都与他说就是,不要待我问起,才知你觉着无趣。”
  “好。”项翎看着他,注意到冷风吹过,他微微颤了一下。
  而他暖和的衣服正穿在她的身上。
  项翎下意识地捏了下身上的外裳,一时不知自己是迷茫还是不知所措。
  她想,这一定是某种她所不能理解的,一点都不能理解的本地文化。
  “我们回去吧。”她开口道。
  *
  福康已经不会感到惊讶了。
  在因为没有看住那位一人之下的大小姐,让她看到府内寻常的刑讯场景,所以被摁到地上挨了上百板子——这实际上已是意料之外的恩泽了,福康可本以为自己会见不到明日的朝阳——在床上趴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能下地之后,福康就已经对与那位大小姐有关的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惊讶了。
  他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重新上任的第一天,他就在与季青临的交接中听到了离奇到离谱的消息。
  “病了?”福康顿了顿,消化了下情绪,才能继续开口,“……因为,晚上与项姑娘出门散心,把外裳给出去,所以……给吹病了……?”
  “是。随行的侍卫是这么说的。“季青临道,“宫里的御医亲自来看,诊出是受了风寒。如今还烧着。”
  “只是吹了风,当也不至于烧起来……”
  “说是外裳厚实,脱去后只余了里衣,甚是单薄。”
  福康反复张了张嘴,嘴边的话在“就不能早点回去吗?”和“就不能给她吩咐件衣服吗?”之间反复犹豫了很久,最终在激烈的求生欲望之下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说到底,他们私下议论主子已是不对。若不是此事实在太过离奇,以他过硬的职业素养,他一开始都不会继续这个话题。
  他这屁股可还疼着呢,目前还没有勉强保住了屁股反而不要了性命的打算。
  “知道了。”此时,福康也终于彻底忆起了自己的职业素养aka保命本钱,收起了震惊困惑等等不该有的神色,点了点头,“多谢季管事这些日子的代职了。”
  “不必。该是在下多谢福总管给了在下在大人跟前露脸的机会。”季青临客气地躬身。
  他这话说得可谓是真情实意。福康这大半月的缺位,给了他太多接近璧润的机会。只可惜,璧润实在太过谨慎,机要密函一概只在住处,从不容人单独进入。便是他替了福康的班,也没能寻到机会碰上一碰。
  但这也是足够难得的机会了。过去,除了福康,其他人可连贴身侍奉的机会都少有。
  福康神色怪异地看了季青临一眼,没想到这年轻人竟如此单纯天真。
  在大人跟前露脸,那是什么美差吗?那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一不小心就没命了的差事。
  也就是他还算脑子活络,日子久了多少摸透了些大人的脾气秉性,才渐渐得心应手,一路活了这么多年。换了别人,撑过这些日子都算命好,命不好,兴许给他代几天班就升天了呢。
  福康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挥手打算接班去了。
  “大人在项姑娘的住处。”季青临适时地提醒道。
  ……生病卧床,竟未在自己房中养病,而是宿在侍人的房里。
  福康沉默了一下,默念三遍他已经不会再感到惊讶了,转身向项翎的住处而去。
  项翎的住处与璧润的卧房同处一个院子,距离不过几步之遥,大小规格都与主人房相差不大。璧润宿在此处,虽不合常理,但同样适合病人静养,倒也不算违和。
  在叩开门之前,福康都是这么觉得的。
  而在恭敬地叩开门后,数日未见璧润的福康所见的第一个情景,便是项翎趴在璧润的身侧,手里的炭棒差点戳到璧润泛着病态红色的脸上,指着书上的字要他念。
  见福康回来了,她颇为自然地抬头,惊讶地问候于他,关照他的“病”治愈得怎么样了,好像一点都意识不到她身边躺着的金贵玉体才是真的病着,原应静养,无人敢扰。
  寒暄过后,项翎又拿起了炭棒,指着书上的字,对璧润问道:“这个念什么?”
  “荒。”璧润还烧着,脸颊泛红,侧着身子看项翎手里的书,将整句念了出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见项翎把读音标记完了,他才开口解释句意:“‘天地玄黄’,天为玄色,地为黄色;‘宇宙洪荒’,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洪荒’乃混沌蒙昧,讲的是天地初开的混沌寂寥。”
  显然,这讲的是低级文明对世界的认知。项翎原以为,低级文明的儿童启蒙读物会是些更加稚嫩的东西,却没想到,前头的《三字经》说的是道德礼法,后头的《千字文》讲的是对世界的认知,竟然都是将成年人的认知用孩子能听懂的方式讲了出来,让她听得也十分有趣。
  甚至,他们对世界的认知也有着不少意想不到的地方。比如“宇宙”的概念,说穿了便是时空。空间是容易理解的,时空却是很抽象的。很少有低级文明能够早早领悟到“时空”的概念。
  “然后呢?”她饶有兴致地把书举到目标个体1139的面前,“先给我通讲一遍这篇文章是什么意思,然后再学字吧。”
  古往今来,从来只听说老师掌握学生的,从未听说过学生命令老师的。
  何况项翎面前的“老师”是举国上下人尽皆知的权臣,规矩大到门口的福康躬身等得腰疼也不敢吭上半句。
  “嗯。”璧润平静地应了声,掩唇咳了两下,而后接着往后讲,“‘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日升日落,月盈月亏……”
  虽说是先听意思,但在璧润讲的时候,项翎还是抽空标记了不少字的读音。
  璧润看了一眼,道:“你学得很快,没必要着急。”
  项翎学得确实很快。她并不是天赋异禀过目不忘的个体,却在学字的第一日就记全了本地的文字注音法,第二日听完了全篇《三字经》,标遍了读音,音字的联系也大约记住了一半,算是不负星际联盟第一高等院校的英名。
  她对这个世界的读物挺感兴趣,便没急着要把所有的字记住,做过了笔记,就让璧润把教材换到了《千字文》。
  她学得快,璧润却担心她赶得急,出言劝了一句。
  “我没着急。”项翎低头记了最后一个字的读音,“只是先标记一下。等你没空了,我可以再回去按照标记自己学。”这样过后自行理解,就不会占用目标个体1139太多的时间。
  其实,项翎还是很注意尽量不惹恼目标个体1139的。比如,自从被季青临提点之后,项翎就再也没有独自见过忆柳了。
  毕竟,从完成工作的角度讲,激怒暴虐的目标个体是她工作中最不想见到的情况。只是很多时候,由于缺乏对低级文明文化的了解,她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冒犯之处。
  尽管她讲话向来直接而坦荡,璧润还是很敏锐地读出了其中的小心。
  显然,她担心“麻烦”到他。
  璧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抬眼看着项翎,又瞥了一眼月洞门外躬身候着的福康,神色之中看不出喜怒。
  “谁,教过你什么东西?”他开口问道,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嗯?”项翎听得莫名,“教了什么?哪个方面?”是说她不小心暴露了什么星际文明的知识吗?
  说起来,这个问题,他之前好像也曾经问过。她至今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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