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项翎永远不明白目标1139为什么生气,甚至搞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是,他看上去发了很大的脾气,后来却又澄清自己并没有生气。
  无论目标1139是不是真的生气了,项翎都明白,自己必须断绝目标1139爆发怒气的可能性。
  于是,项翎伸手便拉住了目标1139的袖子,仰头看着他的脸。
  “对不起。”她紧紧地捏着他的袖子,“你生气了吗?”
  “我错了。”她试图对他道歉,“我……”道歉的技巧,在于要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认同对方的观点,这样才容易得到对方的谅解。
  可项翎却卡在了这一步。因为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顿了顿,决定如实开口:“我其实……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是对不起。是因为我做错了事,你才会生气的吧?可以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她攥着目标1139的袖子,自始至终都看着他的眼睛,眸子里真诚得没有半分虚假:“我不想让你生气。”
  “整个宇……整个世界,我最不想的事情就是让你生气。”认认真真,字字诚恳。
  因为目标1139发怒时会残害许多个体。她当然绝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会希望放射性炸弹爆炸呢?
  所以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她的眼睛真的很真诚。
  有那么一刹那,项翎不确定,目标1139是否怔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周身那锋利的冷意似乎缓缓变钝,而后消散了开来。
  “我没生气。”他这样说道。
  季青临始终跪地俯首,听得这话,根本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仿佛欲摧城池的黑云裹挟着暴雨与飓风,眼见着就要淹没整片大地,却骤然之间自行消散,连一丝水汽都没有留下。
  万里晴空。
  第16章 第16章只需要一个坚硬而锋利的……
  目标个体1139,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难懂的个体。
  项翎第无数次地产生了这样清晰的认知。
  他看上去明明就是生气了,甚至是勃然大怒而十分危险的。可是他却其实根本就没有生气,也不会做危险的事。
  目标1139的行为迷惑性真的太强了。他生气与不生气的表现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对项翎而言,目
  标1139就像是一团黑雾,看不透,读不懂,解不开。
  但项翎很庆幸于目标个体1139并没有发怒。她很安心地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你又生气了呢。没有就好啦。”
  她拢了下自己的头发,觉得碍事,自然而然地开口:“帮我把头发盘起来吧。”
  璧润便走上前去,让她坐在镜前,执梳将她的头发细细拢起,而后拉开抽屉,认真地看了一遍抽屉中的簪子,从中挑选了一支素雅而莹润的玉簪,打算为她簪在发上。
  “我想要这个!”项翎却显然更喜欢珍珠的,浑不在意璧润手中的玉簪是他认真挑选过的结果。
  璧润神色丝毫未变,转而拿起了项翎挑的珍珠簪子,仔细地簪到了她的发髻中。
  接着,他又低下头,为她挑选发饰。
  季青临仍旧跪在地上,俯着身子,此前自额角渗出的冷汗都还没来得及滴落。他就这样带着尚未来得及离开鬓角的冷汗,听着令人闻风而丧胆的东厂督公安静地为一个女人拢发梳头,好像前一刻才尖锐地逼近心口的危机都不过只是谁人的错觉一阵,大梦一场。
  他一时竟不确定自己是否正身处真实。
  梳好了碍事的长发,项翎晃了晃脑袋,对自己结实的发髻很是满意。
  不愧是对头发有着特殊偏好的目标个体1139——她仍旧认为璧润对人的头发有着什么特殊的执念——目标个体1139真的很擅长整理其他个体的头发。
  “起来吧,跪着不累吗?”一转头,她见季青临与忆柳还跪在地上,便招呼他们起来。显然,他们两个也以为目标个体1139发了很大的脾气,才这样小心。
  而其实他并没有发怒。那也没必要如此小心了。
  季青临迟疑着观察了一眼督主的神色,没有从中读出丝毫被区区侍人越俎代庖的愤怒。
  他心中惊浪翻滚,面上却丝毫不显,垂下眼眸,依言站起身来。
  项翎的早……午饭还没有用完,她便又坐回到桌边,自然而然地对璧润开口:“你吃饭了吗?一起吃吗?”
  璧润瞥了一眼桌上已然被项翎吃过许多的残羹冷炙,神色未变:“没有。”说着,坐到了桌边。
  季青临极有眼色,马上要重新传膳,却被璧润随意地挥了下手,拦了下来。
  璧润坐在桌边,顺手拿起块被项翎掰了一半,碎得不成样子的糕点,放入了口中。
  季青临瞳孔微微放大,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你来做什么?”项翎一面摄入食物,一面与目标个体1139聊天。
  “用膳。”目标个体1139给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但项翎问出的却并不是一个蠢问题。毕竟,在目标个体1139到来之前,季青临曾透露过1139今日非常忙碌,且并不在府中。他大可以在更加方便的位置补充能量,没必要专程回到这里。
  “听说你今天很忙,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呢。”
  “……路过。”目标1139顿了一下,而后答道。说话的工夫,他用筷子从项翎只剩细碎碟底的剩菜中夹了些余料,送入了口中。
  “喜欢这个?”他问道。这是项翎吃得最干净的一份。
  “啊对,这个很好吃。”提起美味的食物,项翎顿时来了精神,一个一个指着自己喜欢的食物认真地分享感言:“还有这个,很甜,有股奶味,我好喜欢。这个也很好吃,脆脆的,吃起来清凉清凉……”因对低级文明的了解不足,她使用的表达词汇呈现出了一种明显的匮乏。
  目标个体1139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以不同寻常的耐心听完了她小孩子般直接匮乏的描述,点了下头:“记赏。”
  “是。”季青临自然知道这是对谁的吩咐,低头称是,快速地记住了项翎所提到的餐食,以对厨子打赏。
  “还有,可以给多一点吗?”项翎问道,“每种只有一点,总是吃不够。”
  唯有寻常百姓才会把一两种菜备上一大盘,王孙贵族桌上的餐食都是贵在品质精致而种类繁多的,绝不会长于分量。
  自脱去“先帝禁脔”的身份后,璧润便近乎偏执地以“上等人”自居,餐食自然也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绝不会容忍自己的餐桌出现任何下等人的痕迹。这份偏执,奉天府内人人皆知。
  “给多一点”绝不是一个聪明的请求。
  季青临暗自后悔,心道自己早应多教项姑娘些璧润的喜好,免得她总是如今日般无意中触怒璧润,惹火上身。
  好在,以项姑娘如今盛宠,应当不至于得何惩处,约摸得一个冷眼,几句训斥,这事就——
  “备多一些。”璧润开口,“碟换成盘。”
  季青临愣了一下。
  下一刻,他才赶忙低下头去:“是。”
  *
  璧润确实是超乎寻常地繁忙。
  不是今日繁忙,而是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很繁忙。
  一个卑贱的男宠,一步一步爬到今日的位置,哪怕心狠手辣,手段了得,也不可能不忙。
  何况小皇帝渐渐长起羽毛,似有若无地搅起暗流。璧润已然察觉到了乳虎长成的凉意。在他能够再次将小皇帝牢牢掌控在手中,又或者能够清理幼虎而另立傀儡之前,他不能被小皇帝拿住任何足以将其打压的由头。
  可奇怪的是,在这份忙碌之中,璧润仍会每日都专程自皇宫回奉天府,与项翎一同用饭,而后再回到皇宫或是东厂。日日如此。
  如是忙上一日,再次回到奉天府,便都是子时之后的事了。
  又是一夜子时,月朗星疏。
  怪物一日杀伐,缓缓从车中走下,周身仍带着尚未散去的寒意与嗜血气息。
  数名侍女侍候洗漱。女子们低着白皙纤细的脖颈,没有一人敢抬首看一眼头顶的怪物那冰冷的,可怖的,透着嗜血气的脸。
  璧润换上了睡袍,便该要入睡了。
  侍女退下。璧润独自一人摩挲着茶杯,瞥了一眼宽大而华贵的床铺。
  他虽每日都会回到自己的卧房,但其实,他几乎不会睡在此处。
  待到缓缓品尽了杯中的茶水,他便站起身来,推开房门,离开了卧房。
  几步之遥。
  璧润走到了女子的门前,手贴上门,顿了顿。
  他极轻地推开了门。
  门内安安静静。凝神细听,能够听到平缓而安稳的呼吸声。
  一呼,一吸。
  一浅,一深。
  带得人的呼吸渐渐清浅而安定。
  呼吸,心跳,一切都平稳而缓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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