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赛郎就挺不解的。
“可是家里有钱的,也不光是原家呀!”
“只在这栖云城,能跟原家家财比的,就至少还有五六家吧?”
“那些人家,虽然家财比原家也不差,可都是大家族,嫡的庶的旁支的一大堆,算计了这个还有那个,比如一家子有兄弟五个,孙子二三十个,总不能个个都横死吧?哪能像原家这样,只有一儿一女,但凡成功了,那获的好处可是太大了。”
楼赛郎嘴角一抽,“合着这富贵人家纳妾生一大堆,还挺有缘由啊。”
楼欣月笑道,“那普通小地主或者商人,家财不过几千两,倒也用不着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光培养一个侏儒刺客,最少不得花掉千把两银子?”
因原家虽然是同乡,但跟她们也没啥关系,姐妹俩议论一番也就罢了。
第二日楼赛郎不用上工,就自告奋勇要去替大姐送书稿。
“大姐,你那锦绣谷莠记的下册,不是要送到王记?我去送吧!”
还是莫要让大姐去了,省得真被打出来。
换成她的话,怎么着都能拔脚一跑,谁也追不上她!
楼欣月就笑了。
“不过是送个书稿而已,又不是龙谭虎穴。走,咱们姐俩一道去!”
姐俩一路闲聊着来到王记书坊。
可巧的是王管事一时不在。
“二位且先坐坐,喝杯茶水,已是使人去寻他了。”
楼欣月摸摸鼻子,略有点心虚地笑道,“可巧我们今日也有些杂事,既然王管事不在,那便不等了,这包书稿,交给他就是。”
楼赛郎目光横移,斜瞅着她姐。
还能这样儿?
楼欣月心虚地一笑,可不就能这样!
姐俩走出书坊。
楼赛郎问,“大姐,可是这下册还没拿银子呐!”
楼欣月嘿嘿一笑,“不急,不急。”
虽然下册的内容让人上火,可水准却是跟上册很一致啊!
而且她在上册里埋下的伏笔,可不就都在下册里揭开了么?
“大姐,可是你把那个胡生写的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但凡是喜欢那本书的人,看了都要急吧?”
当然了,不喜这本书的,比如说她,看了只会嘎嘎乐。
楼欣月淡定老道地咳了声。
“那胡生早年贫困,青年又屡次遇险,肾虚气亏也是应有之义啊!”
“但他自己不能生也就算了,可你还写着他的两个小妾,都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那他自己生不了,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可是为什么崔氏和杨氏为啥没生?”
“因为她俩是正室,正室不生也还是正室,可小妾要是不生,那可就没用了呀。”
为了不下岗,可不得另外发展了?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呀!
楼赛郎忍着不笑,又问,“可为啥后头河道决堤,胡生因玩忽职守,丢官流放呢?那胡生的老家不就是因为贪官被洪水淹了吗?”
上册里主角获得的妻妾成群,高官厚,儿孙满堂,竟然全都不过是虚假幻像……
“胡生肯为了前程让自己的妻子让位牺牲,自然也会为了前程不断地妥协,最后走上贪官之路,又有什么稀奇的?这就叫做初心已昧。”
“话虽如此,但当初让出妻位,也是崔氏自己乐意的,而且她还说服了胡生。”
当然了,崔氏这一套举动,楼赛郎自己是理解不能的。
“知夫莫如妻,崔氏很聪明,知道她要是不那般贤良,迟早会落得更悲惨的下场,反而是让位之后,自己只诵经念佛,最后索性出家修道……胡府全家流放,崔氏反倒还能落个善终。”
第102章 用意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王管事从外头回来,拿起包好的书稿,纳罕地问了句,“怎么不留人等到我回来?”
这文书还没签,银子还没付呢!
仆妇无奈道,“那两位娘子说她们还有事要先走,说是信得过咱们书坊,就把书稿留下了。”
这……也行吧。
王管事让仆妇给他倒了壶茶,上了碟子点心,他拎着书稿,去了自己单独的屋子,还挑了个光线好的窗边,搓了搓手,这才把书稿小心地拿了出来。
其实先把书稿送来也好。
之前每次对方送书稿来,他一看可不就放不下了?
可是顾及着人家还在等着,他就算是再欲罢不能,也得放下书稿谈正事呀?
这次可好,他可算是能无所顾忌地一睹为快了!
他先喝了几口香茶,感觉到口鼻皆香,心情轻快。
手指也是灵活地翻开了第一页。
看到新纳美妾又添一子,胡生带着幕僚护卫们走马巡视河道经过五城,勤于公事,成绩斐然,受到朝廷嘉奖时,王管事不由得连连点头。
大丈夫自当如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二十页翻完,王管事连连点头,看到激动处,还伸手拈了块点心,又灌了半杯茶水。
扯过桌边的帕子擦干净手,他又接着看了下去。
这后头莫非是步步高升,儿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嫁娶皆为高门皇族,从此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咦?等等!
这是什么?
那盐商赠送的美妾,体有异香,温柔可人的那个,在胡生四十多岁的时候,还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儿子的,她她她居然在外跟人有私?
胡生居然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不,不是,这话本怎么还能这般写?
哦,美妾进府之前,早就有心上有人,正是她的表哥,可惜却被家中长辈拆散,又将美妾卖给了盐商……好吧,虽然令人不爽,总算也是事出有因。
这种事虽然有些丢人,但高门大户里,这些姬妾姨娘什么的,偶而有个把守不住的,其实也不稀奇。
胡生将美妾和血脉混乱的小儿子一道逐出家门,一时意志消沉,又不免对自己,对姬妾们都有些个怀疑。
甚至对他后来生的那几个儿女,也时不常地就要拿他们跟自己比较。
若是有不像他的,他就心里犯嘀咕。
他这一犯嘀咕,他不就得有所行动么?
如今他位高权重,可不是当初那个穷酸的书生了,自然是只要有个想法,就有人去执行的。
没过三个月,又一个姬妾暴雷了。
这个姬妾的奸夫,竟然还是府里的护卫!
而且他俩偷摸来往,不是一年两年,是七年!
七年呀!
几乎是姬妾才进府里没半年,就红杏出了墙了!
如果是一个也就算了,这都再一再二了,胡生这自尊心,能不破防吗?
看到这儿,王管事不由得放下了书稿,又倒了杯半凉的茶喝下,缓了一缓。
不是,你说这艮岳散人老先生,骂人还不揭短呢!
这内院里出两个红杏出墙的,有两个血统不明的孩子,咱能不能就不提了?
你这是气主角呢,还是气看官们呢?
就不能为主角讳,隐去其人其事么?
不过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如意呢?
想必这不过是故事里的小小波折吧,胡生这般的人物,还缺美貌姬妾么?
王管事继续翻书……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王管事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吓得外头正扫地的仆妇都要问上一句,“王管事?怎么了?”
“无事,无事!”
王管事身为书坊管事,对待有字的纸,就跟所有的读书人一样,那可都是心存敬畏之心的。
然而看到这里,他就像是那被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喜当了一回又一回爹的胡生,心里满满是被背叛的恼火……他竟然想将这剩下的书稿,给撕成碎片!
不过刚刚外头仆妇的问话,倒是让他醒过来。
他是正在看书稿的书坊管事,而不是故事里那个绿光缠身的胡生。
他又喝了一杯彻底凉透的茶水,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儿,这才回去,尽量平心尽气地看完了全本。
书稿的最后一幕,正是出家的崔氏,身着淄衣,手里拎着一串干饼,来到城外十八里处,送流放出京的胡生妻妾最后一程。
胡生披头散发,麻衣麻鞋,看着正妻杨氏含泪接过那一串干饼,鼻头一酸,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为宦二十年,享尽荣华富贵,争名夺利,没想到,到头来,尽落得一场空。
其他流放犯官,虽然同样凄惨,可好歹夫是夫,妻是妻,儿是儿,女是女。
可他呢?
夫不是夫,妻不是妻,儿不是儿,女不是女呀!
七个儿女,竟无一个是他血脉!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舍弃待他最为赤诚的嫡妻?
正是世事短,如春梦,昔日因,今日果,万般事,皆有命!
看到这最后一句,他也仿佛历经世事,回首往昔,直如大梦初醒。
https:///yanqing/28_b/bjzmx.html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