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实习小镖师低声炫耀着,又十分惋惜地看了看楼赛郎。
  “楼小弟,你这般的身手,不当镖师,埋没在山野里,实在是太可惜了。”
  楼赛郎嘿嘿笑了两声,当着大姐的面儿,还是没有吱声。
  楼欣月笑道,“我家小弟才十五岁,年纪还太小,况且你们做镖师的,那不是有家传武学,就是有师承的,我家小弟那两下子只是野路子,不好真去做这一行的。”
  赵福挠挠后脑勺,咧嘴笑了。
  “那就等以后的。”
  他结识楼赛郎也有段时日了,也识得和楼赛郎一道进山打猎的伙伴们。
  听过他们一言半句的,好像提过楼赛郎家里只有一个姐姐。
  这个姐姐似乎还有些性子糊涂。
  但今日一见,楼赛郎这位姐姐,长得挺好看,说话也大大方方的,也不像是他们嘴里的那个傻姑娘啊?
  狗耳巷尾的一个小院内,灶房中传出饭菜的缕缕香味。
  系着围裙的妇人端着饭菜走出灶房,在院中的石桌上摆好。
  “他爹,饭好了!”
  她叫了两声,也不见堂屋里的人出来,只得自己进了堂屋。
  这进屋一看,就不由得气笑了。
  “这是得了什么宝贝了,竟值得你这两日天天趴在桌前头,写得头都不抬?”
  孩子他爹是说书先生。
  家里这门说书的技艺,还是从孩子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
  长兴县城里一共三家茶馆,四家酒馆。
  他爹跟这六家的掌柜都有一点点交情,能过去说书赚些银钱。
  有的是每日都去,有的是隔一日两日再去。
  总之,旁人眼瞧着这门营生不过是坐在台子后头耍耍嘴皮了,实际上这活又哪里好干了?
  听孩子他爹说过,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刚能算是勉强出师,可一站到客人面前,那腿肚子就忍不住转筋,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词儿,也都成了一团乱麻了。
  那会儿去给客人们说书,别说挣银钱了,不被客人轰走就不错了!
  苦练了几个月,这才算是能把词说得利利索索。
  但光说利索又有什么用,这脸上僵得跟个石板似的,客人们虽然能勉强听听,也不可能从兜里掏钱啊!
  又苦练半年,这才能说得有点模样,客人
  们也乐意打赏几个小钱。
  如今这般看似轻松,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挣说书钱,那也是后头又磨炼到三十多岁了才能够的。
  前些天,这老头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马粪纸订成的小书册。
  只要一有闲工夫,他就捧着在那儿看,闲着看,吃饭看,就连睡前,都要看上一会儿。
  这几天不捧着看了,反倒是拿起笔,在那儿抄写上了。
  抄得那可是上心得很,连她跟老头子说话,他都常常听不见。
  妇人进屋来嚷了一通,龚先生自然还是写得头也不抬。
  直到觉得面前一黑,一道胖乎乎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光,龚先生这才抬起头来。
  看到自家婆娘气乎乎的模样,龚先生忙点头。
  “哦哦,是到饭时了么?这就去这就去!”
  他小心地收拾了下桌子,将还没写完的书稿放在一边,用镇纸压着,砚台和水钵都摆到了另一边。
  妇人瞧见他这般,不由得嘀咕。
  “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龚先生背着手,一边朝外踱步,一边摇头晃脑。
  “嘿嘿嘿,这书稿要是写好了,可是我们说书这一行的传家宝哩!”
  他如今常在茶楼里说的七个本子,倒有五个是从他爹那儿传下来的。
  虽然这些本子一说就能说大半年吧,但长兴县城就这么大,那些爱听说书的老客人,对他这七个本子,有的不但全都听过,还听过两三遍了。
  因此在他讲到精彩处,接着吃喝的,跟人小声嘀咕的,打瞌睡的……那是真有不少。
  哪怕年年也都有新客人,但一个说书人,看到老客人们这般,也不是不心慌的。
  症结在何处?
  他自然知道是需要新本子!
  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故事,别说是客人了,就是他自己,又何尝不觉得枯燥无聊呢?
  龚先生坐到石桌前,妇人也在他对面坐下。
  妇人递给他一双筷子,笑着打趣。
  “既然这书稿这般宝贝,那你早怎么不抄写呢?”
  龚先生挟了一筷子韭菜鸡蛋,又扒了两大口米饭。
  先前他沉迷改写书稿,浑然不觉,这会儿倒是觉得饥肠辘辘了。
  狼吞虎咽了小半碗米饭,龚先生这才有些空闲来同自家老妻讲缘由。
  “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用的书稿,哪里能说有就有的呢?”
  “我爹说了几十年的书,也不过就留下了五个本子。”
  “哦哦,这个我知道。”
  妇人伸出一只手来扳着手指数着,“开国高皇传,孝妇传,听琴记,六国志、金印记嘛!”
  她嫁到老龚家二十来年了,新婚时孩子他爹兴致一来,就给她讲听琴记。
  等后头生了一儿一女,这老头子倒也算是慈父,抱着孩子给讲故事,他老龚家那点东西,可不是全都让她记住了。
  龚先生笑了两声,慢悠悠道。
  “我也是到了快三十岁,才觉得会说的本子实在太少了。”
  “可要想弄到新的书稿,又哪里有那般容易呢?”
  “我自己又没有那个敷衍成文凭空臆造的本事,只好多去书铺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改成书稿的话本。”
  “可惜,那书铺里的话本虽然号称话本,可真合适的也实在是少有。”
  “我买回来不下十本的话本,真正能拿来说书的,也只有两本而已。”
  “就这两本,还都是我改动了不少,又打磨了几个月,这才能真正去说书的。”
  妇人笑了。
  “从前我还怪你买那些没用的话本子,不当吃不当喝的,看来是错怪你了。”
  “那你这回是又买到了合心意的话本子了?”
  龚先生点点头。
  “是得了个合心意的话本子,不过却不是买的。是人家送的。”
  第19章 茶馆她俩这么一看,都惊呆了。……
  妇人越发好奇。
  “送的?”
  谁会这么好心,把这种能勾得孩子他爹吃饭睡觉都惦记着的话本子白送呀?
  “就是那个马粪纸小书册么?”
  龚先生点点头。
  “正是呢!虽说送给我的是一双少年少女,但他们应该是那位先生家里的小辈。”
  他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菜吃下,目光抬头望向天边,露出向往之色。
  “大约也是存着投石问路的意思,若是这本能说得好,以后怕不是还有更好的呢!”
  毕竟,那日的楼家小娘子,手里可是有两本小册子来着,只挑了一本给他,另外一本里头写的是什么呢?
  而且对方既然说送就送,那必然是手上还有更多的话本子,不然又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赠与他这素不相识的人?
  妇人也跟着欢喜起来,将盘中剩下不多的鸡蛋都拨给丈夫。
  “他爹,那你快吃,吃完了好早些弄完这新话本子。”
  她家里一女一儿。
  女儿早就出嫁,儿子也已经娶亲,还生了个孙子。
  小孙子聪慧得很,如今已经开始识字。
  如今的大魏朝,虽然说书先生的地位并不算太低,属于三教九流中的中九流。
  她家的小孙子,自然也是能读书科举的。
  只是老龚在长兴县城里算唯二的说书先生,又说了几十年的书,在城中小有名气,城中识得老龚的人极多。
  当初他家儿子七八岁想送去学堂读书认字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打趣,说些浑话,最后那不争气的小子无心向学,索性回来继承家业,也跟着老龚学说书。
  也是怪了,她儿子小龚倒是比老龚在说书上头更有些天份。
  老龚说他二十岁上场说书时,那可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的。
  可小龚呢,十六岁就敢学着亲爹上场来上一段。
  虽说也会忘词儿,可小龚就有那个笑嘻嘻地再把故事给圆回来的本事。
  也是因此,小龚觉得在长兴县城的茶馆子就那么几家,说书的就有两个,若再加上他那就是三个,说得还都是差不多的话本子。
  这才能挣几个茶钱?
  倒不如他趁年轻去外头闯上一闯了。
  算来小龚去栖云城讨生活也有六七年了,居然混得还算不差,就连媳妇,都是在那边讨的。
  她小孙子今年五岁,之前已经跟着大人学着认了些字,开春时儿子写信来,说是已经给小孙子寻到了私塾,小孙子在里头念书倒也安生。
  毕竟,那栖云城又不像长兴县城这样的小地方,里头不知道有几十上百的说书先生,就算小龚在一个坊市讨生活,也不妨碍小孙子去另一个坊市进学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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