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远垂下眼,指尖敲了敲桌面,过了半晌才道:“你若想为百姓谋福祉,必然是要得罪人的。与善人同行,得罪恶人;与恶人同流,得罪善人;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得罪人的差事?至于亭北啊……”
夏知远低头笑了笑道:“我自是想让他接管监察司的。毕竟他跟了我那么多年,对监察司事务了如指掌,让他主掌监察司做掌司,你做副使,会更为合适,也会让你更为轻松。”
“他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对我也忠心,只要是能帮到我的事,哪怕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做。有时为了能护着我,甚至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安危,夜里还会守在我的榻边,哪怕我让他歇息,他也睡不太安稳,自小便如此。到头来,还要我反过来哄他入睡。”
夏知远一字一句地说了许多无关的事,好似要将从前他和沈亭北的事都同孟清清说一遍。
他又说了好一会儿有关沈亭北的事,在孟清清听的正入迷时,他却忽然话锋一转道:“但很可惜,他死了。”
“一个死人接管不了监察司,自然也就无法再帮我做事。但这个担子我交给旁人不放心,我不想自己的耳目被遮,以至于哪日夜里突然被人抹了脖子,糊里糊涂地下去见他。所以我只能将这个担子交给你了,毕竟以你我的情分,想必你不会愿意看我被人抹脖子。”
孟清清心中一沉,皱起眉道:“死了?怎会如此突然?难道是……是在兹契国……”
夏知远摇头,“他活着回来了,我也活着回来了。他是死在我的寝宫里,那时有人刺杀,他为了护我而死。其实原本他不会死,可惜在征战兹契国时,他受了重伤,之后又要连日赶回京,人困马乏,反应自然没有平日里快。”
“这人死的太多了也有一桩坏处,宫里缺人要招新人进宫,这核查一事做得不够到位,便碰巧有刺客混了进去,还混到了我的寝宫里。”
“这修为再如何高深的人,也还是人,也还是血肉之躯。这世上明枪暗箭不断,多的是让人防不胜防的杀招。即便他从前运气好躲过了不少杀招,但人的运气总不会一直好下去。你看,只要像这样运气差一次,命便没了。”
说着,夏知远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之后我让人将宫中的人洗了一遍,留下来的都是些干净的人,不过就是这么一洗,便洗的人不够用了。”
“或许那些死去的人中,有不少是无辜之人,但我也没有办法,自古以来心慈手软者做不了帝王。况且我身边少了个如此忠心之人,往后怕是也不会有如亭北一般的人出现,无人护我周全,我也只能格外小心谨慎些了。”
孟清清:“……”
二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夏知远才继续道:“总之这监察司放到旁人手里,我不放心。再者说朝廷给卫宫主和萧掌门发放俸禄,总不能让他们只拿银子不办事,但我又使唤不动他们,就只能请你代劳了。”
“清清,亭北走了,如今我唯一能信任的便是你了,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敢信。所以看在我们还是好友的份上,请你帮我这个忙,至少让我在在位期间能坐的稳当些。至于我之后的人能不能坐得稳那把龙椅,便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了,我也不在意。”
夏知远的话句句诚恳,孟清清望着他,沉吟片刻后道:“你……你以后……应当不会同我弄什么功高盖主的把戏吧?”
夏知远斜眼看着她,“我看起来像是那样的人吗?”
孟清清:“……”
若要让她说实话的话,那还是有些像的……
夏知远看着她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又给二人倒了杯茶水道:“你大可放心,虽说从古至今,兔死狗烹、过河拆桥的帝王不少,但我不会变成那样。”
“毕竟我不在乎大殷能延续多少年,也不在乎我之后会不会有人谋朝篡位,我做的事,都只是为了能好好活着,不至于死于非命而已。我并非是不重感情之人,只是天家向来不讲感情,所以我只能将所有会威胁到我的人都杀了,只要你不会威胁到我,我自然不会对你动手。”
“况且我对你也很是信任,毕竟若让你做皇帝,怕是比杀了你都难受。至于孟大人和温庄主,他们也对皇位无感,只想过自己的安稳日子。所以我对你、对你们家都很是放心。”
说着,夏知远忽然嗤笑一声道:“再者说,即便你功高盖主又能如何?我若想动你家,你怕是得到消息后,要连夜进宫刺杀我。宫里的那些侍卫,单打独斗可都不是你的对手,即便我设好陷阱,等着你入宫将你万箭穿心,那你死后,不是还有萧掌门和卫宫主吗?”
“先不提萧掌门,就单说卫宫主,我可是如今都还记得他带人打入京城时的事。当日,父皇派出的骑兵都无法耐他们分毫,反而被打的节节败退,我可不想经历一番如父皇那般的惊慌。”
“总之我在位时,你大可放心。至于我之后的皇帝……”
夏知远一顿,看起来心情不错地笑了几声,才继续道:“等我的后代坐上了那把龙椅,也顾不上你们家,有真正功高盖主的人等着他们呢。”
孟清清赶紧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兹契国虽打下来了,但离大殷毕竟有不少距离,难以管控,只能另立一个王代为管理。”夏知远道,“那位月明楼楼主,哦不对,应该是沉海阁阁主,现在就是那个兹契国的新王。”
孟清清大吃一惊,“谁?你不会是说思颜吧?你疯了吗?!你不急将沉海阁给了她,现在还将那么好的地方也给她,你这不是……不是等着她哪天在兹契国待腻了,来大殷造你的反吗?!”
夏知远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当时也是不给不行啊。反正不管如何,至少如今她不会造反,毕竟我看她对孟庄主还有你还是极为在意的,所以我将监察司给你,也是有这方面的打算,无论你接还是不接,往后你们一家都不可能离开大殷半步。”
“不过我大殷山河宽广,想必哪怕你一辈子不离开大殷,也看不完大殷境内的大好河山。”
孟清清瞪眼,“你这是在和我好好商量吗?你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我!”
“我说这些,自然是为了能同你好好商量。”夏知远道,“我若不将这些同你说明
白,往后你难免会起疑心,到时候若是闹出些什么事来,那位兹契新王岂不是正好有借口造我的反了?与其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懊悔,不若现在便与你说个明白。”
“所以如今无论怎么看,这监察司掌司一职,最为合适的便是你。因此无论你是想或不想,最后这担子都会落到你手上。只是我们到底是好友,我不愿做威胁你的事,才想劝你答应,这又岂能算作是威胁?”
孟清清:“……”
过了半晌,孟清清才似是喃喃地道:“如今你这漂亮话真是说的一套又一套,说的我都快信了……”
夏知远道:“那你便赶紧信了吧。明日到宫里接旨,顺道熟悉流程,我明日带你去监察司走一圈,你看过便知晓之后该如何做了。”
“哦对了,我听人来报说萧寒生也同你一起回来了,之后他便是副使了,这样我也放心。”
“还有,如今朝中各处都缺人,你若有什么可信之人便举荐给我,我选些合适的放到朝中凑数。养些没什么大用的酒囊饭袋,也好过看着一些人塞自己的人进去,做些瞒上欺下的事气我……”
孟清清:“……”
思颜说的还真挺对,这大殷的皇帝,做起来当真没有兹契国的皇帝做起来舒坦……
………………
“萧掌门,请坐。”
温月照带着萧寒生进了正厅后,又招呼了婢女上茶。
在茶水上好后,温月照便让正厅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她与萧寒生两人。
萧寒生看着那些人离开,又看了眼缓缓关上的大门,没有说话,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茶水。
第98章 撑住!撑住撑住,撑住这二字她都看厌……
温月照望着萧寒生的方向,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案上,叹了口气道:“相信萧掌门也不喜拐弯抹角之人,我便开门见山地同您将话都说明白了。我的确同月明楼楼主做了交易,你们听到的事儿都是真的。”
萧寒生并未接她的话,而是道:“温庄主邀我前来,必然不是想说这些,而是有其他话想说。”
温月照笑了笑道:“萧掌门当真是聪慧,那我便不说那些你我都已知晓的事了。”
“我想同萧掌门说的,是有关清清的事,在说之前,我还得先同萧掌门道声谢。清清她自小被我和她爹宠坏了,难免会有些大小姐脾气,偶尔可能还会有脑筋转不过来的时候,路上想必没少给萧掌门添麻烦,多谢萧掌门对清清的照顾。”
“清清性子很好。”萧寒生道,“也未曾给我添麻烦,反而是我给清清添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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