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只见寨中的那些人,此刻正聚集于他们所在的屋子的下方,大张着嘴巴,向上伸着手,口中发出含糊的嘶吼声,像是想要将他们抓下来。
  从他们皮肤上青黑色的纹路来看,便可知晓他们都已被蛊虫所控,但眼下哪怕是卫逐水让人将子蛊带过来,给这些人抽出蛊虫,他们也不能恢复正常,因为……
  他们都已经死了……
  孟清清的目光落到那些傀儡的身上,有些傀儡的心口中刀,有些傀儡的腹部中剑,还有一些傀儡的脖颈被割开。
  其中有几个伤势最为严重的,几乎半个脖子都断了,还未完全断开的颈骨无法支撑他们脑袋的重量,因此一歪头,便将剩下的颈骨也完全折断。
  但因脖颈处还有未断开的皮肉连着,因此他们的脑袋也未直接滚落到地上,而是无力的歪在一边,随着他们的动作变化左右晃动着,像是垂下来的一个个铃铛。
  而在这一群傀儡之中,最为醒目的,便是两个身着红色喜服的人,醒目到孟清清一眼看到那喜服的红色时,感觉那红色红的就像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染成的一般。
  昨日里他们所看到的,摆在外面盖着红布的桌子还在,如今那桌上多了不少的好酒好菜。
  但那些原本放着美味佳肴的碗碟中,此刻却已盛满了雨水,将里面的饭菜泡的面目全非,就和这些昨日里还期盼着今日婚宴的人一样,面目全非。
  所以难怪当时何向阳会对她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若是她选错了,死的就不止是孟湲一个人,也不止是当时在场的那八个人。
  所以这就是她选错了的惩罚吗?
  但这又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在一群陌生人,和一个亲人之间选择,只有她选择让她的亲人赴死,让那些只是萍水相逢的人活着就是对的吗?
  因为她选错了,因为她的自私,因为她不想什么划不划算,只想她的亲人活着,就是错的吗?
  所以她应该要大义,应该选让孟湲赴死,用她的一条命,来换数十条命,才是正确的吗?
  孟清清咳出一口血,在卫逐水朝她看过来时,她垂下头,望着怀中没有了任何温度的人,似是喃喃地道:“阿水……我错了吗?”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卫逐水垂眼望着她道,“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只有一条命,没有人可以代替一个人死,也没有人可以代替一个人活。”
  “既然无论你怎么选,都总有人死,那无论死得多还是死的少,对死去的人来说都不公平。所以错不在你,错在让你做这个选择的人。”
  孟清清目光放空地望向那些傀儡,目光缓缓扫过好些陌生的面容后,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容。
  那是陶酒之。
  从昨日偶然见面,便可知其是个极为在意自己形象是否得体的人,但这样的人,此刻竟蓬头垢发的挤在一堆傀儡之中,口中还插着一双筷子。
  那筷子大半已深入到他的咽喉之中,但一旦碰上前面的傀儡,剩下在外的筷子,便会被推的又深入几分,最后一点一点地从他后脑穿出,让人不敢想,他在濒死前,经历了什么样的痛苦。
  唯一称得上幸运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此刻挤在一群傀儡之中感觉不到痛苦,也不会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否得体。
  孟清清闭上眼睛,面上不断有水划过,但她此刻也分不清那些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只觉得透骨的凉,凉的她忍不住开始发抖。
  她抱紧孟湲的尸身,颤声道:“……是你动手,还是我动手?”
  卫逐水现在自然是不会让孟清清动手,他跳下屋顶,干脆利落的将那些傀儡尽数斩杀后,便拽着还有些恍惚的孟清清到一空屋中避雨。
  这寨中的厨房里还烧着火,灶台边还放着些未来得及处理的食材,卫逐水借着现有的东西,弄了两碗姜汤,至于湿了的衣裳,耗费些灵力便可以弄干。
  这场大雨一连下了两日两夜,孟清清也在孟湲的尸身边跪了两日两夜。
  这段时日里,她几乎没说过什么话,安静的让卫逐水开始觉得从前聒噪的孟清清还算不错。
  待雨一停,孟清清便将孟湲的尸身背上,一刻不停的赶回了青溪山庄,并在半路上给孟清斋和温月照传了信,告知了孟湲已死的消息。
  当温月照带着人赶回青溪山庄时,看到的便是满目刺眼的白色,与周围的白雪,几乎融为了一片。
  原本与京城中住着的人家相比,青溪山庄算是唯一没有死伤,没有挂白的地方,结果不曾想才没过多久,便与京城中的那些人家无异,家中各处挂满了白布。
  而这些东西,包括孟湲如今停灵的地方,都是孟清清一手安排布置的。
  孟清清性子跳脱,很少愿意按规矩办事,未曾想这一次竟按规矩办的丝毫不差。
  温月照一路小跑到祠堂,一眼便看到了停在祠堂正中央的棺椁,和面无表情跪在一旁的孟清清。
  在看清眼前景物时,温月照的膝盖一软,差些跪到地上,好在被一旁的婢女扶了一把,才没有跪下。
  孟湲其实早已过继到了她的膝下,名义上与她的亲生女儿无异,按照礼仪,长辈是不可来送早逝的晚辈的,但如今那些规矩在她看来都不过是狗屁。
  她缓步走到棺椁旁,探头朝棺椁里看了一眼。
  见里面躺着的人当真是孟湲后,她眼眶中的泪水才止不住的落下。
  她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摸上孟湲苍白冰冷的面容,片刻后,才低声道:“湲湲,别怕。到了下面,你去找你爹娘,有你爹娘护着你,断不会有孤魂野鬼敢欺负你。”
  “你等着,姨母定会为你报仇。谁害了你,我便杀了谁的满门,送他们下去给你磕头赔罪。”
  听着温月照的话,孟清清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过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娘……表姐……表姐是被我害死的……”
  温月照深吸一口气,收回手,走到孟清清的面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道:“具体的事,那位卫宫主已写信给我说清楚了。清清,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为娘……”
  温月照忽然声音一顿,在孟清清抬眼看过来时,才叹气道:“怪为娘……没护好你们。”
  孟清清扭头看向孟湲棺椁所在的方向,过了半晌,才沙哑地道:“娘,萧寒生的师父就是沉海阁的阁主,是萧寒生的师父杀了表姐……”
  “娘,你知道沉海阁在哪吗?我,我一定要去为我表姐报仇。”
  温月照深深叹了口气,“沉海阁……沉海阁的事,暂且不需要你插手。你表姐会出事,就是因她偷听到了些消息,想要自己去查才遇险,为娘不能再看你有危险。”
  “偷,偷听……”
  孟清清愣怔了半晌,忍不住问:“我表姐她……不对,娘你早就知道这些事?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些事?”
  “我就说,我们青溪山庄的探子那么多,怎么可能找不来一点消息,是娘你故意不让山庄里的人同我说的?可为何要瞒我?怎么事事都要瞒着我?为何什么都不与我说呢?”
  温月照又叹了一声,“清清,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为娘不与你说,都是为了保护你,不然为娘又怎会……”
  “罢了……有些事,你无法理解,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你只需知晓,为娘心中自有分寸,为娘所做的一切,也都只是为了我们一家人。”
  孟清清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被温月照打断道:“接下来的事你不必多问。你与你表姐都是一样的性子,好奇心重又总觉得自己有分寸和打算,但你们才多大年纪?又有多少的阅历和城府?”
  “这世上的许多事,不是你们自以为有分寸就能行得通的,不然如今当家的就该是你们了。为娘知道有些话,你不爱听,但若事事当真如你想的那般容易,为娘……”
  温月照说着,忽然一顿,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为娘又何必费那么多心血在那些生意上?你爹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在朝廷上?我和你爹为的,只是‘平安’二字罢了。”
  孟清清道:“娘……你为何不能告诉我呢?我真的会小心的,我不会再管多余的事了,我只是想为我表姐报仇……”
  温月照原本就因孟湲的死,心中悲凄愤怒,此刻又被孟清清一直缠着,皱起眉头,脸现怒色道:“孟清清,为娘再同你说一遍,此事你先不必多问,也暂且无需你做什么。”
  “你难道要步湲湲的后尘吗?你行事前,当真能有十足的把握吗?连你爹和你娘在这世间行走,都尚有举步维艰之时,你觉得你又有多大能耐,能比得过为娘和你爹?”
  “你可曾想过,湲湲已经不在了,若你再出什么事,让为娘和你爹怎么办?你要让我和你爹,接连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到底还要不要我跟你爹活了?”
  “娘,我……”
  孟清清话还未说完,便被温月照打断道:“接下来你就好好给我待在山庄里,哪也不许去,听到没有?若你执意要出去,别怪为娘动家法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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