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孟清清倒也不算太笨,稍稍一理便理清了思绪。
  所以夏知远是早已知晓有关茱萸的事,也的确早已知晓他父皇与皇兄的事,他做的一切看似入套,实则是在给茱萸与茱萸背后之人下套。
  接连的两场大乱,除了是想找出哪些是被种下了蛊虫的人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想借机处理掉那些于他而言不利之人,这样的确倒也省了之后的麻烦。
  毕竟这一乱,哪哪都要人死,那谁家多死点又会有谁在意?
  就像先前被安排的那些弓箭手,趁乱之时,进入那些他不想留的人的家中,借势将那些人全都杀了,不仅可斩草除根,还不会落人口实,总比慢慢找借口将碍事的人挨个处理了方便。
  毕竟……
  无论成与不成,都总有人能替他背了这个黑锅,那他又何乐而不为?
  正在孟清清思索之时,夏知远忽然打了个响指。
  不过瞬间,周围的那些傀儡便发出阵阵嘶吼,各自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地上翻滚。
  而先前被断了双手双腿筋脉的那个人,则只能在地上如蛆虫一般蠕动翻滚着。
  紧接着,或青或白的虫子,从他们体内爬出来,在接触到阳光的瞬间化为一滩血水。
  夏知远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面上的笑意加深些许,扭头嘱咐沈亭北将先前晕倒的皇帝送回寝殿后,在台阶上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一手撑着脑袋,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孟清清下意识地朝夏知远看去,只觉得夏知远越看越古怪。
  但不等她深思,那倒在地上的人忽然发出几道抽气声,似是被手脚上传来的痛折磨的几乎要昏死过去,但他喘息了一会后,原本浑浊的双目逐渐恢复神采,“寒……寒……”
  萧寒生扶着孟清清的手忽然一紧,将孟清清交给一旁卫逐水后,蹲下身,摸上那人的脸庞,顺着他的脸颊摸到耳后,稍稍一顿后,揭下了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
  孟清清仔细的看了眼那面具,看起来像是……
  像是用真人皮做的……
  萧寒生看着地上的人,望了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了一声:“师兄……”
  孟清清闻言,立刻蹲下身,看向被萧寒生扶起,靠在他怀中的人的脸,竟真是王清川!
  但王清川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就在那日的平海派大殿里,被人开膛破肚后吊在房梁上,就连血都流尽了……
  萧寒生显然也没想明白这一点,他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肉眼可见的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措,比起询问,他最先想到的是要先将王清川治好,“师兄,你……你且忍一忍,我带你去找医师。”
  萧寒生的面上难得露出了几分,应该是小儿才会有的迷茫,他没想过有一日会和王清川动手,更没想到有一日他竟会亲手将王清川的手脚筋挑断。
  萧寒生点了几个穴位,帮助王清川止痛后,正要将王清川抱起来,王清川却摇头道:“寒生,不必了……”
  “怎,怎么就不必了?”孟清清下意识地接话道,“萧寒生他,他是以为你早已死了,不然他也不会……总之,阿水你快去找个医师来!”
  王清川干干的笑了两声,看向孟清清,柔声道:“孟姑娘,多谢你照顾寒生,寒生能有今日,要多亏了你。”
  说着,他又看回萧寒生,继续道:“寒生,师兄对不住你,有负你所托。其实有一事我一直未曾与你说,在你出事后,师父曾来找过我,你的那一魄便是师父带回来的。”
  “只是不知为何,一时无法回到你体内,所幸那时正有一块照灵石在附近,可暂时收纳你的一魄。我本不愿劳烦师父,但师父对你很是挂念,让我留在平海派内,为你暂做看守,师父则去为你搜寻其余几魄……”
  王清川要说的,便是在萧寒生刚出事的那一两年的事。
  那时萧寒生的一魄似是恰好到了他师父的身边,也是在那时,原本云游的萧寒生师父察觉到不对,回到了羡逸城。
  王清川在见到师父之后,便事无巨细的将萧寒生之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萧寒生的师父对此十分上心,自己带了一部分平海派弟子外出搜寻,让王清川留在平海派内替萧寒生看守平海派。
  只是不知为何,萧寒生剩余的几魄都不见踪影,一直刻意躲避,王清川一直和师父保持联系,听闻此事便要自己出去寻找,但此提议却被萧寒生师父否决。
  也是从那时起,不仅江湖上其他门派开始有意无意地排挤平海派,连带着朝廷也在有意无意地施压,平海派的行动一再受限,日益艰难。
  王清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也就不再想外出之事,而是留在平海派内,想尽办法合众长老之力,试图破局,想要将平海派维持住。
  而这十余年来,王清川心中的疑惑也逐渐加深,只是他一直未曾怀疑过他们二人的师父,直到他带着众人上山的前几日,恰好师父传了信回来询问,他便将此事说了。
  之后发生的事,他们也都知晓了,哪怕到今日,他都不敢相信他们的师父会如此害他们,但却又不得不信……
  “我曾以为,师
  父是……是由他人假扮,但,但几次试探之下,发现对你我之事知晓的事无巨细,我也就……不得不信……“王清川似是喃喃地道,“只是我那时一直想不明白,师父究竟为何要害我们,师父待你我如亲子,不该会害你我才对……”
  “不过在那日下山后,我便知晓了。我之所行,难以自控,自那日后至今日,我已犯下不知多少违我所愿的恶事,亦不知……不知吃了……吃了多少……多少人……”
  王清川说的极为艰难,好似那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就如刀滚咽喉一般痛苦。
  他说完,闭上眼睛,静默了许久,才继续道:“师父所为,必然也非他心中所愿,寒生,你定要……定要找到师父,莫要再让他继续在那炼狱之中活着。”
  “我知晓那种感觉,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可恨……可恨我身体难以自控,连自尽保全他人性命一事都无法做到……如今每一次闭眼,眼前所浮现的,都是那些被我杀害的无辜之人,所以……寒生,不必救我了。”
  “每日每夜,我的耳边,都好似回荡着那些无辜之人的哀求,你让我如何面对那些无辜者的家眷?只要想到,或许未来某一日,与我擦肩而过的,便是那些被我……被我所杀害之人的家眷,我便没有面对未来的勇气……”
  “寒生,你知道吗?就在昨日,就在昨日……我还杀了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那孩子什么都不知晓,还以为我是个好心人,还要将……将自己手中的糖分与我……”
  王清川说着,似是眼前浮现出了他所说的那个孩子的面容,眼神中登时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但很快,他便开始忍不住的弯腰作呕,可呕了半天,却什么都吐不出来,那种痛苦又狼狈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萧寒生垂下眼,无声的替王清川顺着后背,又用袖子替他擦去嘴边的脏污。
  孟清清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紧皱着眉,捏紧了怀中抱着的木盒。
  她先前还怀疑过王清川,卫逐水也怀疑过,萧寒生自然心中也有过怀疑,毕竟那些事太过巧合了,若说王清川全然无辜,谁也不敢相信。
  今日听了王清川所说,虽说王清川并非全然无辜,但这一切又都非他所愿,一时间难以定出一个对错,更何况,如今王清川心中定然承载着无尽悔恨,让他只觉得活着要比死了更为痛苦。
  第67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
  而此刻,连她听了王清川所说的事,都会觉得痛苦,那萧寒生必然要比她痛苦千百倍。
  除了痛苦,他大抵还会极为的愧疚,愧疚自己还曾怀疑过王清川,愧疚自己并非全然相信自己的师兄,或许还曾认为都是王清川害得他。
  而这份愧疚,今日便化为了毒蛇,钻入了他的心中,一口一口的撕咬着他,仿佛是从前的怀疑所带来的反噬。
  在场三人一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就连卫逐水都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每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王清川才再次开口道:“寒生……你一定,一定要找到师父,一定要……一定要将师父救出来。”
  “如今想来,从前师父说我没有你聪慧,我还不以为意。如今看来,师父所说都是对的,若换做是你,必然早已发现不对,我却……”
  “并非是你的错。”萧寒生忽然出声接话道,“师兄不必妄自菲薄,你我自小被师父捡回山,师父待你我如师如父,又有救命之恩,即便换做是我,也不会怀疑师父。”
  “师兄,你放心,我定会找出幕后之人,必要让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王清川抬眼望着萧寒生的眼睛,萧寒生说出这些话时,双眼通红一片,声音也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似乎再多说几句话,眼泪便要控制不住的掉出来,看的王清川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自小就喜逞强,但师兄知晓,你说出的话必定都能做得到,师兄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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