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只见宅中的地面上铺着精美的石板,上面雕刻的花纹像是芙蓉花,地方虽不算太大,但有些地方竟比青溪山庄修建的还要华丽。
  走进屋内,所见之处也被打扫的十分干净,桌面上没有一丝灰尘,半点也不像被闲置多年,无人居住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卫逐水提前让人清扫整理过的缘故。
  只不过孟清清出来时,天时已至申时,住进这老宅中没多久,夜幕便逐渐降临了下来。
  近日来,京城中的宵禁更加严苛,到了黄昏之时,街上的商贩便都回了家,若谁敢逗留,轻则罚钱,重则坐牢,因此也无人敢在外头闲逛,酉时过后,城中除了巡逻的护卫外,见不到一个百姓。
  到了夜间,更是不许有人大声喧哗,整个京城内一片安静,孟清清待在这老宅里,除了打更人的声音外,听不到外面任何其他人的声响,好似她们此刻不是在京城,而是在哪个偏僻远人的小村落里。
  而更让孟清清没想到的是,萧寒生竟还给她送了酒水来,说是什么进过了地牢,喝些酒驱散晦气,算是为她接风洗尘。
  但实际上,孟清清知道,他现在大抵只是想找个人喝些酒。
  若是如今卫逐水在这,他应该会去找卫逐水,但偏偏卫逐水将他们带到这里后便离开了,偌大的宅子里,就只有她和萧寒生两个人。
  这老宅里长时间未住人,先前又被人抄过,能被拿走的东西,都被过来搜查的人拿走了,剩下的能用的东西并不多。
  所幸柴房中还有些柴火,萧寒生便捡了些柴火,拿到院中,弄出了个可供照明的篝火,又搬来了两个石凳放到篝火边。
  二人坐在篝火边,一人拿了一壶酒,望着天上的弯月,对月而饮。
  萧寒生没有说话,孟清清也不知该说什么,两人默默无声的坐在一起,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喝了一口又一口。
  喝到最后,孟清清都有些醉意上头了,萧寒生也依旧一句话未说。
  最终,还是孟清清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出声道:“你有什么事,你说呀!你什么都不说,我怎知你心里在想什么?又怎知我该说什么啊?”
  萧寒生又喝了一口酒,一壶喝完了,他就将空了的酒壶放到一旁,紧接着拿起一壶新的,如此不停重复,他的身旁已放了三四个空了的酒壶,直到听到孟清清的话,他的动作才稍稍一顿,随后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怎么……怎么会没有想说的呢?”孟清清大着舌头,有些含糊不清地道,“若……若我是你,我现在定然有,有许多心事想同旁人说。我知道,你现在定是很难过,对不住,我也不想给你……给你添麻烦的……”
  “若是,
  若是我能再厉害些就好了,像阿水那么厉害,就好了……”
  孟清清酒后吐真言,字字句句说的真情实感,一旁的萧寒生听了却道:“你不必那么厉害。”
  “为,为什么?”孟清清奇怪地问道。
  萧寒生转过头,目光落在孟清清的脸上。
  她现下酒意上头,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都要睡过去一样,想必若是再多喝两口,她就可以当场昏过去。
  萧寒生道:“逐水从前那般拼命修炼,其一是为了有自保之力,不再受人凌辱虐打;其二是为了能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不必再饿肚子。我与逐水一开始的想法并无差别,后来虽因世事变迁,稍有更改,但本质不变。”
  “你有家人,也有诸多好友,无论如何,你这一生都不会受到太大的磨难。所以你无需逼迫自己昼夜苦炼,也无需逼迫自己非要爬上什么样的位置,登上什么样的高度,更无需强迫自己为他人做到些什么,你只需做好你自己便好。”
  孟清清看着萧寒生,听着他说的话,忽然道:“你好像我爹啊……”
  萧寒生:“……”
  萧寒生仰头喝了口酒,想了一会儿道:“我的年岁……的确有些大。”
  “嗯……确,确实有些大。”孟清清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些迷迷瞪瞪地道,“所以,所以你说起大道理的时候,就更像我爹了……”
  “是吗?”萧寒生捏着酒壶,似是喃喃地道,“年岁太大啊……”
  孟清清正要昏睡时,猛的听到这句话,突然清醒了些,抓住萧寒生的一只手,安慰道:“你不大,你真的不大……我,我方才说错话了,你不是……不是还比阿水小吗?阿水都不觉得自己老,所以你也不老。”
  萧寒生垂眸,望着半阖着眼,一副要睡不睡模样的孟清清,向她的方向稍微靠近些许,忽然微笑道:“其实有时我在想,倘若我能晚些年出世,是否就不会经历家破人亡的灾祸,也就没了后来的平海派之事。”
  “但每每那么想时,我又觉得不行。若我晚些出世,或许我爹娘并不会那般喜爱我,我也不会遇到师父和师兄。没有之后的那些事,自然也就不会遇到你和逐水。”
  “或许有些时候,平庸些也是福气。但那样,我也护不了任何人,虽然即便我有了英豪录第一的名头,也照样护不住我想护的人……”
  孟清清也不知有没有听清萧寒生的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点头,“嗯”一声,在萧寒生转头去看她时,她却一歪头直接靠到了他的身上,不用看就知道,定然是醉晕过去了。
  萧寒生稍稍挪动了下身体,以方便孟清清靠的更舒服些,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除了风声,便是火堆燃烧的声音,好似整个世界都变得极为安宁,先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
  萧寒生盯着眼前的那堆篝火,盯着看了许久,直到看的眼眶发红,眼睛发涩,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他垂下眼,望着已经完全睡熟的孟清清,稍稍侧过头,若有似无的靠在她的发边。
  清风拂过时,隐约能嗅到些许清香,那是白日里孟清清洗漱后,林烟送来的香粉的味道。
  “其实若你喜欢的是逐水,要比喜欢我更好些。”萧寒生道,“逐水能给你的,远比我能给你的多的多。你与我在一起,我却只能让你随我一起吃苦,这不是一件好事。”
  “倘若我早一些能恢复正常,我不会对你做那些事,也不会对你说那些不该说的话。你应当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我的仇恨,随我四处奔波,若我当真为你好,今日就不该来见你。”
  “可惜……你看错人了,清清。”
  萧寒生的声音越发的轻,分明说的都是心里的话,却又像是怕被人听见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话缓缓吐出,“可惜我是个小人,明知道不来见你更好,却又克制不住自己。分明希望你往后能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却还要对你说那些话。”
  “若我还是个疯子就好了,一直疯下去,也不会想这些。有时做个疯子当真要比做个正常人轻松,但若哪日我当真又疯了,你切记要离我远些,莫要再管我了。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将我赶走,只要是你开口,我一定会走的。”
  趁着孟清清睡得正熟,萧寒生将自己心中的话几乎吐了个干干净净,但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很是可笑,也很是可悲。
  可笑自己竟是个卑劣的小人,可悲自己……竟是个卑劣的小人。
  他和自己从前杀的那些人,好似也并无差别。
  当真是太难堪了。
  泪水是何时滴下来的,他都没有察觉,在先前的悲伤之后,他现下的心境竟出奇的沉静,沉静到甚至有些苍凉,也不知是不是酒喝的多了,他也跟着有些醉了。
  过了许久,他才又继续道:“此事结束后,我会尽快离开。还望你能容忍我这段时日的小人之行,若你之后能喜欢逐水也可,逐水虽说有时说话不中听,却是个可托付之人。”
  “总归,要比我这样的小人,好上千万倍。”
  ………………
  孟清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喝了酒虽说能睡个好觉,但睡醒后却难免头疼,她努力想着昨夜的事,却发现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了,睡着之后也没醒过,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榻。
  她坐起身,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缓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却没想到萧寒生就在这房间里,此刻正坐在桌边,桌上还放着热水,看起来是才送来不久,也不知萧寒生是怎么推测出她什么时候醒的。
  萧寒生见她醒了,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洗漱,“我给你备了醒酒汤,漱漱口将醒酒汤喝了。”
  宅中没有婢女,萧寒生也不好替她更衣,因此孟清清和衣睡了一夜,只是稍稍理了理衣裳,便穿上鞋走到桌边,简单洗漱后,突然问:“你怎知我何时会醒?”
  萧寒生道:“你要醒之前会不停翻身。”
  孟清清:“……”
  她还有这个习惯吗?
  孟清清忍不住开始回忆,但她睡着了之后,又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翻身,要醒之前又会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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