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小的才十三岁,前儿还参加了太学生上街募款的队伍,回到家也喜滋滋地说着在街头的经历,说着行善立德有多重要。
  那时,他身为内阁次辅、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是头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个小小的计划、一次看似不打眼的行动,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是怎样的影响力。
  没有千言万语、苦口婆心、机关算尽。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榜样作用,简单的操作方法,就轻易激发了天真纯良的少年内心的本性,变得积极向上、勇而无畏。
  既减少了人手的损耗、达到了募款的目的,还教导了子弟,在太学和市井都刮起了一股积极向善的正义之风。
  一举多得,就这么清晰而淋漓尽致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不是朝堂上一个个增加的数字,而是真真切切从一个少年身上表达出来,而这个少年,还是他宠爱的幼子。
  那时,他内心是很钦佩叶子皓的,年纪轻轻,号召力也是很强的。
  但在吏部同僚与叶御史之间的朝辩里,他还是选择了维护吏部的人,却没想到,所有的错就从那一步里开始。
  整个吏部都被罚了,他也被其他朝臣怜悯、嘲笑的复杂目光看得无地自容,更不知背后有多少非议。
  他到没有什么,也不认为这是一个难以挽回的大错,只道风头过了一切又会回到正轨,却不想家眷却开始朝叶御史发难。
  真是愚蠢之极!
  宫宴上魏氏犯错还寻死,惹怒了皇后娘娘,最后也令毫不知情的他被皇上叫去训话。
  也亏得是宫宴,所有人都想息事宁人,不然他相信不可能这么好善了。
  皇上有意平息是非,他也主动认错并表示去向叶御史赔礼道歉,又因他主动顾及到叶夫人不知情的问题,想来叶御史就这么放过了他。
  但他为官多年,岂会因没有真正受到责罚和牵连,而当无事一般就这么过去?
  他从帝后的态度上明白一个道理,不要触及叶御史锋芒。
  此人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而他已是一把年纪,不可能在朝中一直居于人上,总会有中落之时。
  早早示好,结交到叶御史这样能结交到皇室的人,将来对他的儿子入朝为官,也有百利而无一害。
  却不想魏氏被禁足夺权后,魏氏所出的女儿雨杏又闹出是非来。
  若说与别人起了冲突也罢,为何偏偏是叶家,是叶御史?还扯上蓄谋行凶算计叶家孩子的案子?
  这件事情虽然叶子皓并没有重抓立案,但也当街说明原由,让人拿了那只绣球去顺天府立了案。
  这件事本就发生在闹市街头,又引来那么多人围观,又是年关采买年货之时,自然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柯仁钰刚下朝在宫门外要登马车,就听家中老仆跑来禀报,当时又吓又气,差点从踩凳上摔下来,还是护卫搀着,才没倒下。
  但他也发现有不少一同下朝的人,也有下人正在低声禀事儿,有不少眼睛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那眼神顿时令他仿佛挨了一刀又一刀,尊严早已鲜血淋漓。
  他慌忙进了马车,立刻就让去寻叶御史。
  道歉当然要赶早。
  至于陆大诚那边是何态度,他是管不着了,这陆家与叶家怕已结为死敌,和不了的了。
  但他柯仁钰,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找叶子皓也不难,叶家车马一路也算是招摇的,又有华兴客栈这么多举子过去吃饭,在城西的动静当然有。
  因而,当马车在城西正要往叶府去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转向这边酒楼。
  想到有很多举子在上边吃饭,柯仁钰也不好意思就这么上去找叶子皓,便让伙计去问。
  却不想叶子皓是这么一句话,让他想到那天在宫中,叶子皓有说过一句话:引以为戒,道歉不是次次有用的。
  柯仁钰带着一腔怒火回府去训女,连柯雨杏身边的丫环婆子全都被审问过,并给了责罚,最后,不管柯雨杏怎么哭着辩解,也被禁足了。
  而陆大诚这边,虽然没有来找叶子皓赔礼认错,但也差不多是在出宫后不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也是气得不行。他陆大诚与叶御史再怎么斗,那也是在朝堂之上堂堂正正唇枪舌剑、争锋相对,输了也是朝政,是朝堂上的正事。
  这一个个都跑出来自作主张算什么?
  陆琪也就算了,毕竟是定王世子侧妃,身份地位在,想要为父出头也能理解,有定王府扛着,只要不再乱来,也不会有什么后果。
  陆璇竟然敢当街生恶念,做出这样的蠢事来,真真是气死他了!
  第1597章 自取其辱
  陆大诚不像柯仁钰,柯仁钰是急着表态,表明这些事情与他自己无关,但他仍然赔礼道歉以示诚意。
  陆大诚没有立刻去表达自己的诚意,而是直接回了府中,就去了正院,把陆璇叫了过来,也不问是何原由,就直接罚跪。
  陆璇诉说自己的委屈,不服气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罚她,就连陆夫人也在一旁替自己的女儿打抱不平,责怪叶家嚣张霸道。
  陆大诚气得一阵脸红脸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他缓过情绪时,才怒视着陆夫人。
  “就是你这种无知蠢妇,才生了她们那样的无知蠢妇,一个仗着王府身份强出头,结果呢,让定王府也闹出个灰头土脸,定王府如今对我也诸多不满,连世子见了我都不行礼了!”
  “这个更好,好得很啊,竟然当街行凶,还让人拿了现场人证、物证、凶器,你说你没有?外面的人会信吗?”
  “你那绣球与常物不同,送到顺天府,顺天府尹会信你是无辜的吗?要怪,就怪你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老、老爷,那现在怎么办?”
  陆夫人也挨了骂,不敢再辩解了,心知这事儿闹大了确实很难收场,可又心疼女儿,只得抹泪期待地看着陆大诚。
  “现在来问我怎么办?等着我被皇上叫过去训,甚至可能降职甚至丢官吧!”
  陆大诚被这么蠢的母女气得脸色又转为青白,怒吼之后,就起身拂袖而去。
  正院里,母女哭成一团。
  然而祸不单行,陆大诚还没走远,门上就匆匆送来拜帖,是陆璇未婚夫家的管家与当初牵线定亲的媒婆。
  陆大诚再回正院里与陆夫人一起接待了他们,心下已有不妙的感觉。
  果然,媒婆一脸讪然地说了一大堆为难的话,最后表达的意思就是陆家贵女,男家高攀不起,想要解除婚约,以后各自婚嫁,互祝安平。
  陆大诚气得没有说话,陆夫人却怒指着对方来的管家,气道:“你们华国侯府欺人太甚!问过定王世子了吗!”
  以陆大诚一个三品侍郎,能将自己的嫡长女陆琪嫁给定王世子东方盛为侧妃,纯属陆琪自己才貌双全,一次宫宴时被东方盛看中。
  而陆次女陆璇今年十六岁,能与华国侯府二房次子说亲,就靠的是当姐姐的陆琪牵线了,有着定王世子侧妃的关系,华国侯府自然也给面子。
  只是没想到,如今上门退亲却毫不迟疑,还派来的是一个管家,再是有权,也不过是一个下人奴才。
  “陆大人,我家侯爷听闻了外头的一些闲言,觉得贵府千金德行有失,不敢迎娶,这才令小的与媒婆过来,若是府上不肯,那就去官媒衙门断亲吧。”
  华国侯府的管家微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情面也不讲。
  原本由媒婆来说,场面上还不至于撕破脸皮,但家主也说过了,若是陆府耍赖不肯退亲,那就实话说好了。
  “小女在街头之事是误会,孰是孰非却因本官与叶御史之间的恩怨,而说不清了。”陆大诚沉着脸开口。
  “不过侯府闻着风吹草动不先打听清楚或护短,到是着急着忙地来退亲,也可见侯府的冷漠无情,这样的人家,本官也不敢将爱女送进去受委屈,要退便退吧。”
  “只不过这亲,当初是由本官的长女牵线定下的,要退也轮不着你们几个下人,回去告诉你们侯爷,明天早朝,本官自会向皇上禀明原由,就在朝上退。”
  陆大诚清楚,这亲肯定得退了,但若这样退,只会雪上加霜,令陆璇名声大损,再无挽回的机会。
  传出去,外面的闲言碎语还不知怎么化为利刃杀人呢。
  不若闹到朝堂上去,让满朝文武清楚,华国侯府是怎样的无情冷酷,就算他陆家被人闲话,也不能让华国侯府摘出事外。
  管家没想到陆大诚是这样的说法,顿时愣住了,家主可没有说这样的情况应该如何应对。
  他与媒婆相视了一眼,媒婆不敢多嘴了,毕竟这是两家身份尊贵的人家,若是说亲,她自然有一箩筐的好话说,可眼下却是…
  管家想了想,便抱拳道:“那小的就回去禀报家主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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