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吃点再睡吧。”他说。
江夏微微颔首,并接过他手里的碗。
碗小巧精致,还是他们从谷莲村回省城的那天在杂货店买的。
秦瞻手里的碗则朴素很多,白瓷底蓝花纹,碗口又宽又大,跟她在谷莲村的江家用过的碗差不多大。
也可能就是从他自己家里带来的。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她吃了一口菜,随意问道。
如果他是正常五点下班的话,这个点早该吃完饭了。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就等了你一会儿。”他答。
其实不止一会儿,而是等了快一个小时。
今天事情不多,他几乎是到点就下班。
等他提着菜回到家,却发现卧室的门不仅开着,江夏也不在家。
按照以前,这个时间她要么在房间睡觉,要么就起床开始洗漱了。
秦瞻将菜拿进厨房,随后想到一个可能性。
她会不会是换成白班了?
他想想,觉得很有可能。
因为也不知道江夏白班是几点下班,于是他便想着要么等她回来再烧饭,这么一等,就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等到六点多的时候,他开始去厨房洗菜切菜煮饭。
等到七点多的时候,他实在饿得不行,就先吃了。
闻言,江夏轻轻“嗯”了声,然后低头专心吃饭。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饭吃到一半,许是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过于沉默。
江夏开口,随意找了个话题:“嗯——你最近是不是还挺忙的?看你昨晚也没回来。”
好吧,她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了。
秦瞻默了默,像是在揣摩她话中的含义。
“这段时间是挺忙的,昨晚在所里加班加到快十一点,然后就没回家,索性在所里的休息室睡了。”
“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在所里加班太晚,就懒得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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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反正只是睡个觉而已。”他补充解释道。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是因为故意避着她而不回家。
江夏当然也明白,同时也很理解。
因为如果换作她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她也情愿在派出所随便凑合一晚,而不是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回跑。
正当她准备说点什么,表示理解的时候,秦瞻再次开了口。
“你要是一个人在家害怕的话,我以后回来睡。”
江夏闻言一怔,她忙解释道:“你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
她只是随口找个话题啊,完全没别的意思。
江夏握拳轻咳一声,道:“我虽然看着一副瘦弱又娇气的样子,但我没你想的那么胆小。”
不等他说话,她又紧接着道:“所以,还按照你以前的习惯来就行,我刚刚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秦瞻沉默地看向她,一时没说话。
江夏向来不太会处理这种尴尬的气氛,她低头快速将碗里的饭扒拉完,然后起身说道:“我吃好了。”
“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秦瞻点了下头,下一秒,江夏快速逃离现场。
值了一晚上的班,外加累了一整天,在严重缺觉又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她几乎是倒床就睡。
所以她连秦瞻是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都不知道。
秦瞻这边快速收拾完碗筷,然后也去卫生间洗漱。
等他洗漱完,江夏早已睡着。
房间里没开灯,漆黑一片,窗帘倒是留了两掌宽的缝隙,但今晚乌云遮月,从屋外透进来的月光也极为稀薄。
他轻手轻脚地进屋,生怕弄出一点声响吵醒她。
靠近床边时,他隐隐听见床的那头传来江夏均匀而轻缓的呼吸声。
秦瞻动作轻柔地拉起被子,然后慢慢躺下。
大概是江夏先睡着的缘故,比起第一次的同榻而卧,这回他身上的不自在减轻了许多。
怀着这样的想法,秦瞻很快进入梦乡。这几天连着加班,他同样疲惫。
凌晨四点多,秦瞻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然睁开眼,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等他缓过神,才发觉自己心跳如雷,后背还出了一层汗。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像是真实地走过了一世。
梦里的秦瞻一步步走上高位,但却终身未娶。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隐藏着一份见不得光的情感。
那份情愫背德扭曲,同时也让他难以启齿。
为此,他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思念这位故去的爱人。
谁又能想到外表光鲜,看似正义还自诩高洁的秦瞻,会对友人的妻子念念不忘,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而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刻和他共枕而眠的江夏。
第16章 【16】 故去的爱人
以前做梦, 他醒来,关于梦的记忆总是断断续续。
不仅如此,梦境中的内容也是毫无逻辑、杂乱无章。
可这次完全不同,他不仅清晰明了地记得梦里每个细节, 梦境还真得就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一般。
梦中的秦瞻, 前二十几年的轨迹,与他现在的人生别无二致。
两个他, 人生轨迹产生差别, 是从半个月前开始。
现实中,半个月前的他回到老家谷莲村, 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江夏。
而梦里的他却没有,梦里他像往常一样回老家,然后又来省城上班, 期间无事发生。
梦里,他同样和江家有婚约,同样在现在的派出所上班。
原本,按照江家和秦家的约定,他和江家女儿江彩云应该在下半年十月领证结婚,但谁也没想到的是, 江彩云在两人结婚前夕被镇上的杀猪匠给拐跑了。
江彩云已经和杀猪匠私定终身, 江家长辈也拿自家女儿没办法,最后只能提着东西登门道歉。
虽说, 最终秦家长辈原谅了江家, 但两家还是因毁婚这事生了嫌隙。
再之后,他就是在执行公务期间,偶然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贺星舟。
说起他与贺星舟的渊源,梦里和现实中也是一模一样。
两年前, 贺星舟因钱包被偷,与小偷当街纠缠,那小偷非但不承认自己偷东西,还将黑的说成白的,非说钱包是他的。
秦瞻路见不平出手帮了贺星舟,两人就此相识,后又因兴趣相投成了书信往来的好友。
那次他执行完公务碰见贺星舟,贺星舟非要拉着他请他到家吃饭。
他也是在那天初次见到贺星舟的妻子——江夏。
说起他对江夏的初印象,也奇怪,光看她第一眼,他内心就莫名萌生出一股保护欲。
大约是江夏看着孱弱清瘦,身姿弱柳扶风,像个一碰就碎的玉雕娃娃。
他当时还因这个念头而吓了一跳,毕竟对朋友的妻子产生莫名的保护欲,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强行压下内心的这个想法,并警告自己别再将目光落在江夏身上。
再后来就是第二次见面,那时他已经由地方派出所民警调任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刑警。
而贺星舟也辞去农业局技术员的工作,拿着家里给的启动资金搞酒楼。
而他的妻子江夏也同样辞去厂里工作,陪伴丈夫创业。
那次见面,他看见江夏一个瘦弱女子,操持酒楼装修,安排诸多事宜,却也布置得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也是那天,他对江夏的初印象产生改观。
之前他只觉得江夏是个柔弱美丽的女子,如今看来她虽看似柔弱,但内心却坚定强大,是位很优秀的女性。
等第三次见面,是江夏生病。
贺星舟说江夏生病,大约是这段时间忙活酒楼的事,给累的。
那时她脸上已显出病态,身子如飘絮般虚虚地靠在沙发上休息,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烟消云散。
看着江夏这样子,他内心多有担忧,但他也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说出逾矩越轨的话。
最后,他只能对贺星舟道:“看弟妹这虚弱的样子,酒楼的事你就别再让弟妹操持了。”
贺星舟也是连连点头:“这些时日,她手里的那些琐事,我都在慢慢接手。”
“她生病了,我自然不会让她再劳累。”
闻言,秦瞻颔首没再多少什么。
只是,不曾想那一面之后,竟成了永别。
第四次与贺星舟见面,他从贺星舟口中得知了江夏去世的消息。
贺星舟眼底青黑,胡子拉碴地对他说,江夏死在了去年冬至。
贺星舟说江夏一病不起,医院去了很多次也没用,几个医生都查不出她的病因。
最后,她的身子每况愈下,到后面,连下地都会身子发软地摔倒。
之后,她只得久卧病榻。
听完贺星舟的话,他久久无法回神。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明明她昔日的音容笑貌还在他眼前,而她却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