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陆懋眉头微挑,点了点头。
李自深落下白棋,“你早些预备着成亲吧!朕可要好好赏你新夫人些稀罕东西才成,她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竟能收了你这尊大佛。”
陆懋停下手中的棋子,此时才显露出些真切的笑意,“……我倒是想。”
是啊,那个小丫头,就似一枝盛放的桃花般踩着春色而来,夭娆如画,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不叫人有一丝一毫的防备,掠夺了那一刻间的呼吸和心跳,竟叫人初见欢喜,寤寐思服,便旁生出一丝占有的贪念。
陆懋微笑了笑,摇了摇头,才把手中的棋子下到棋盘。
“其实你这样,我倒实在是很高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里充满了煞气,就像是要颠覆了世间一样!可再见你时,偏偏又生出一副满身浩然正气,满嘴都是什么为君之道、江山社稷。”
李自深嗤笑了他一番,接着在棋盘上下了一子,边笑着言道,“可惜我是这世间最了解你的人,你为人啊看似温和有礼,实则最是凉薄冷漠,若不是王阿嬷的遗言,你才懒得理英国公府什么千秋大业!”
“只是今日,唯独今日我居然在你脸上看到了一丝人的温度,这倒是你的十分运气。”
“嗯。”陆懋不甚在意的撇了一眼皇帝,仍正坐着,眼睛盯着棋局,手上拿着一颗棋子思索着!
“嗯个屁!”
“是,陛下的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抱一二!”然后下了一子,吃了皇帝一片棋子,丧失了那片腹地!
李自深看了看自己棋盘上的领地失了一大片,气得跳脚,“放屁!你给我滚蛋!”
陆懋挑了挑眉,淡然放下棋子,起身拱手,“臣告退”
李自深瞪了一眼阴险的陆懋,“回来,棋还没有下完!”
陆懋嘴角上扬,“棋已经下完了,皇上你输了!”
李自深看了一眼棋局,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懋,
“滚,滚,滚!”
“微臣告退!”
“你等着,你大婚时,朕一定送你一份大礼!”说完,李自深还朝陆懋阴险地笑了起来。
陆懋可有可无般道,“谢主隆恩!”他想了想,又道:“皇上,下次再召见她,请先告知微臣!”
李自深眯起了眼前,哼哼了两声,“知道了!对了,柏珩,昨日……伤得可重?身子无大碍吧?
陆懋冷然启唇,“无妨。”
“刺杀之事,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陆懋打断他的话,“二哥,我知道!你不必多说,我明白的。”
李自深抬头望他,“哎,是岁数大了的缘故吗?怎的她现在越来越会无理取闹了!民间妇人不是都会有这样的一个情况,不管平日里多温柔可亲的人儿,到了四五十这个阶段,便是十分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只想朝丈夫打杀性子。”
李自深说这上头,是拦都拦不住,随后进殿给陆懋奉茶的保敏,此刻是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或者是耳聋眼瞎也好,他僵硬着身躯给陆懋恭敬的递上茶盏。
皇上啊皇上,你可悠着点说话!这人,可是在外头听着呢,可他却不敢告知皇上,因为殿外之人不许啊!
陆懋接过茶盏,悠闲地饮了一口,“你说这样的话,回头她知道了,更生气,你便再不要
想安生。”
李自深嘴角一僵,“呃……这话要不算是你说的,反正她都要杀你了,不怕多这一条是吧!保敏,你说是吧?”
保敏也僵住,“呃……”
陆懋很是淡然,又饮了一口茶,“她会知道的。”
“哎,罢了罢了,闹吧闹吧,一辈子了还能怎样?”李自深见陆懋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甚是无奈,真心希望他也有这一日才好呢!
李自深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今天叹气的次数真是比以往一年加起来的都多。
随后又嗤笑一声,“我也不知该与你说什么,都显得尴尬,你就看在自小她看着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吧!”
“我知道。”
-
陆懋的脚方才踏出乾清宫的大门,却看见了万珍似乎已然在门外等候多时的样子。
万珍推开拥在身旁的侍女们,又挥开陪侍在陆懋傍边的保敏,“滚远些。”
保敏往后退了一步,恭敬答道,“是,娘娘。”
侍女、宫人、太监、侍卫也皆往后退到阶下一射之地,
万珍珠钗轻晃地走到陆懋的跟前。
陆懋双眼空寡,微微躬身拱手,以作请安,“微臣恭请贵妃娘娘金安!”
万珍定定地盯着他,“是我要杀你!”
众人听了万珍此言,皆僵直着身子,低垂着脑袋,佯作眼瞎耳聋,不听不语。
陆懋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答道,“珍姐,我知道。”
四周皆静默无言。
万珍的眼眸中却似有万言在流转,一瞬之间,却又敛起眼俭,“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对吗?”
“知道,可是珍姐不该拿自身冒险,二哥会生气的,您知道您在二哥心中的位置有多重!”
一声嗤笑,万珍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你二哥早就不是你以前的那个二哥了!”
随后她昂首向前,领着一群侍女宫人,洒然进殿,连通报一声都不必。
有什么好说的,他那么聪明,必然比她还早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万珍跨步越过门槛,进了乾清殿,见了李自深,她低垂着头,不言不语。
第38章 情惘惘两袖空空 所求为何?
“珍儿, 你应该知我为何唤你来?”
万珍今日是故意身着皇贵妃大衫霞帔,头顶九翟冠二顶,满头珠翠花鬓前来乾清宫。
进了门来的她, “碰”地一声跪在地上,只是脖子埂着,头转到另一边,就是不去看李自深, “皇上唤我来,我便来, 自然皇上要打要罚要杀, 珍儿领旨就是。”
李自深歪头去就她,“起来, 看着我说话。”
万珍又扭着头转到另一边, 冠顶的一对口衔珍珠金凤步摇, 随即转头的动作, 叮铃铛啷地作响。
李自深拉着她起身,看着她这一身着装, 也看出她的故意, 却无可奈何, “你这又是作何打扮, 不年不节的, 穿着劳什子的诰命大衫做甚, 不嫌累得慌!”
万珍倒是看向了他,眼睛里满是不愤,“皇上要我来,不就是要我给陆懋赔罪填命吗?我这不是来俯首认罪了吗!我大妆而来,也省得我死了还劳烦你们帮我打扮, 直接下葬了岂不干净。”
李自深气了个倒仰,猛拍了一下她的手,“这说的什么话,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个忌讳!不过是要你来认个错,怎的就要了你的命了,你的命要是没了,我的命不也没了!”
万珍扯开他的手,“你可少说这些话吧,回头言官又来批我,我可承担不起!还有……”
她重重地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哪里就一把年纪啦?啊?”
李自深噗嗤笑了一声,“是我,是我一把年纪!”
随后,忙转移话题,可不敢再纠结在这个年纪的话里,“何况,他陆懋敢拿你填命,我弄死他!”
万珍呵呵了一声,“你可拉倒吧,你与陆懋那是生死莫逆之交,是兄弟,我算什么?”
李自深又去拉住她的手,“你明知我与陆懋生死莫逆之交,你也知他对我的意义,何况当年,你也是与我们一同面对了风风雨雨,你也说过他就与你弟弟一样,如今你又如何对他下得去手?”
万珍再次扯开他,“是啊,他就像我弟弟一样,当年若不是他帮着咱们两个,我一个人势单力薄,如何能护住你不被那起子人欺负,没有他,恐怕我们早死了,我念他好,可你呢,你如何回报我们的?你把我们放在了对立面,这不就是你的帝王权衡之术吗?”
李自深皱起眉头,“我如何把你们放在对立面?我们夫妻几十年,你便是这样想我的?我对你们用帝王之术?什么狗屁权衡?什么狗屁对立面!你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兄弟,我何需对你们这样!”
万珍嗤笑着转过头去,随即收了笑转回头,一脸怒意地盯着他,“哈哈,你是在骗我,骗他,还是在骗你自己?自从您当了这皇帝,你眼里还看得到谁?我是你的妻子?李见深,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皇太孙殿下没有死对吧?你却从来瞒着我!”
“兄长之事,你如何知道的?万珍,这些都与你无关——”
万珍抢白道:“是与我无关!那你也别管我怎么知道的!”
李自深黑了脸,“你放肆!”
“我放肆吗?李自深,当你在意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你时,你就知道你今天这皇帝当得有多不堪!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比父皇更想当皇帝,你比你父皇更害怕太子和太孙殿下的衣带昭。”
李自深忍无可忍,往前走了一步,“你闭嘴!”
“李自深,当初你为何还要娶柏珩的姐姐?你纳他嫡长姐为妃,不过是不信他,想要拿捏住他罢了,你当他是兄弟?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