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老太爷挥了挥手,让吴锦婳坐回去,“无妨,且说你心性之坚韧确实可喜,只是有些太过于执着了,诚然你有所求,难道就一定能得你所求?我只求你们都活得好好的而已。”
  吴锦婳愣住了,“外祖父,锦婳……”
  老太爷忽然悲哀地笑了起来,“你所说也没错,你母亲这辈子很痛苦,可这天下谁人不痛苦?”
  “世间之人总是忙忙碌碌,苦苦追寻,求不得,求不得,不求才方能解脱。”林老太爷说到这里,神情已是盈满了哀伤。
  吴锦婳不明白,她又觉着外祖父这话又似乎并不是对她说的,但她不想再纠缠在这云里雾里的,“所以外祖父,我母亲到底为何不能和离归家?”
  老太爷笑得很忧伤,“因为我们害怕,因为皇上害怕,等你被……你也会害怕。”
  林老太爷甩开素白宽大的衣袖,背过手去,又闷咳几声,“以后不要来见我了。”
  吴锦婳无语凝噎,这林家人怎么总喜欢说一堆的废话,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了。
  她不想再多言,向老太爷告辞了出去,“那外祖父就多多保重自己吧!”
  人总不能侥幸,以为别人真能把自身家性命相托的来帮助你,总还得自己往前走,吴锦婳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第21章 危机潜伏云藏匿 即便是亲人也无法避免……
  吴锦婳陪着老太太用过了晚膳, 便回到自己房里,梳洗之后,便摒退了吴妈妈等人, 自己坐于书桌前细细思索,整理着这两日来所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她把所知的每一个关键信息,一一落笔罗列标注,细细揣摩, 希望能再捋清一些思路。
  首先,当年林家因前太子拖累而遭先帝忌惮, 但不知曾外祖父是否曾与先帝有过什么交易, 所以因曾外祖父自裁加上二舅舅的被病逝,以及母亲嫁给先帝最信任的英国公府姻亲关系的吴家, 林家转危为安。
  按理说, 林家自此且夹着尾巴做人, 暗自累积, 待来日起复也该不难。
  可偏偏是二舅舅的遗腹子,那位称着为神童的二表哥林见瑜, 风头太健又引起忌惮, 又或者还是有其他什么因素, 林家再次陷入困境, 只能再次潜伏。
  也不对, 那时先帝早已驾崩, 如今的皇上皇位也稳如泰山,他何必还要揪着林家不放呢?一个皇帝又不怕林家报复什么的,为何有贤材者却不用,要杀之?
  她不明白?还是说林家有什么皇帝都要忌惮的东西?
  那为何外祖父会被像圈禁一般的被看管了起来呢?吴锦婳在这条信息下划上重点,是谁才有这个权利能圈禁一个朝堂官员呢?又是因为什么缘由要把他看管起来呢?
  还有, 为什么当天她提起那个为自己取名字的僧人时外祖母的脸色就即刻骤变?明明是极其普通的一件事,她却一时之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
  这个僧人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或许这些零散的信息串联起来之后,她便能知道林家为什么能听闻母亲被父亲毒杀还无动于衷,为什么不愿意让母亲和离归家!
  夜晚的风徐徐吹入未关上的窗棂,轻轻吹动了架子床上悬挂着的绯红色薄纱帐。
  朦胧夜色红纱帐,遮住的从来都是他们自己闭上的眼睛。
  一个黑影从吴锦婳身后的窗户中悄然掠过,随风而入,却无一人察觉。
  吴锦婳背对着窗棂,正全神贯注地坐于书桌前思索着所有的线索。
  只见那如鬼影一般的黑衣人潜到了她的身后,在吴锦婳毫无防备之下,一方帕子已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却已无能为力,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地,她双眼一闭昏到在了那黑衣人的怀里。
  窗棂关闭,屋内的人以及那张写满了线索的宣纸,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屋内一丝不乱,就仿佛从没有出现过什么黑衣人。
  也好像这个世间从没有出现过吴锦婳这个人一般。
  夜色催更,清音走过院子外头,经过吴锦婳的窗外,看着她房里的灯烛已然被吹灭了。
  她有些讶异,今日姑娘怎的睡得这么早,然后想了想,也对,这几日无论在国公府,还是在林府总是到处搬来搬去,姑娘也是疲累不已了。
  她笑着摇摇头便回了下房里,想着明日得早些过来当差,姑娘明日肯定要早起的了。
  鸡鸣时分,清尘收露,丫鬟婆子们渐渐起身,开始洒扫院落,阳光轻轻扬扬,落满人间,一切都显得如此安宁恬静。
  清音简单梳洗过后便来到了吴锦婳的屋外,有些奇怪,这个时辰姑娘的房里怎么毫无动静?
  按姑娘的习性,此时该是早已起身才是,往后还是不能听姑娘的话,左右都得在姑娘房里留个值夜丫鬟才是。
  她想了想,还是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门,可房里却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清音皱起眉头,她敲地更用力了一点,“姑娘,姑娘您可起身了,该过了给老太太请安都时辰了。”
  四下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清音此时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一把推开了吴锦婳的房门,着急忙慌地闯了进去,屋内且空空如也。
  哪里还有什么人在屋内呢!
  清音瞪大了眼睛,惶恐地尖叫出声……
  吴锦婳睁开了眼睛,看了眼四周,屋内只有微弱的烛光闪烁,四月的暑天,却无端让人觉得寒浸浸的。
  她晃来晃晕晕乎乎的脑袋,让模糊不清的眼前清晰起来。
  然后便看见了眼前正坐着的一个人,那冷俊清瘦的脸颊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寒潭一般眼睛里更是藏着幽幽深渊。
  一袭红色飞鱼纹
  曳撒,想必是西厂的人。
  他敛眸微抬了抬眼皮,朝她勾唇泛着笑,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姑娘看什么呢?”
  吴锦婳手臂环住冷地禁不住颤抖着的身躯,她抬眼看他,“公公把我掠来又是为何呢?”
  他咧开嘴唇,无声地大笑,“听闻姑娘即聪慧又桀骜,你来猜猜,咱家为何把你请过来?”
  她看着他手里拿着的那一张写满了线索的纸,“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又或者你们监视我外祖父时恰好发现了我这个威胁,所以你们把我掠走?”
  他那如瓷器一般白皙无暇的修长手指,挑起吴锦婳额间杂乱的发,“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可是小丫头,聪明的人是很容易死的。
  吴锦婳转开了脸,甩开他的手,无所畏惧地望向他,“可以,那么在我死之前,至少让我明白我因何而死,我母亲又因何而死?”
  他勾着唇,似笑非笑,“你母亲不是你父亲亲手毒死的吗?”
  “如果我母亲只是因我父亲厌恶而被毒杀,那么如今我便不会在此,要么我父亲也已然杀了我了,要么就是我父亲在牢里等着判个午门斩首。”
  他靠近她,近得呼吸都要交缠在一起了,“嗯,你分析的有道理,”他侧过脑袋,就像在思考一般,问她,“那是为什么呢?你父亲为什么要杀了你母亲呢?”
  吴锦婳瞪起的漂亮眼睛里盈满了愤怒,这个人实在讨人厌!
  “因为我母亲威胁到了皇权稳固。”
  他瞬间眯起了眼睛,杀意四溢,他收起满脸虚假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她。
  轮到吴锦婳笑了,“本来我还不明白,可是看见了公公……我该叫公公厂公呢?还是督公?小女子倒是受宠若惊了,竟然惊动了您这样的大人物呢!”
  他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胆子倒是比天还大!你不怕死?”
  她仰着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恐惧,“说到底,我外祖父一家无非就是前太子的幕僚,前尘往事早已过去,如今圣人的帝位也稳如泰山,为何还是不肯罢休?”
  “那么要不就是我母亲手里有圣人都害怕的把柄,你们还没有找出来!要不就是我母亲有什么其他的身份,让你们都很忌惮!”
  也不对,有什么身份会让当今皇帝都忌惮的,可又有什么把柄是连皇帝都害怕的?难道是……
  他一把捏起她的下巴,眼神如刀,却又发出阴鸷的笑,“杀了你倒是实在可惜了,小丫头你实在太对我的胃口了,要不以后你跟了我吧?”
  啊?吴锦婳怔了好一怔,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可是公公还可以成亲吗?”
  一霎那间,他的脸色铁青,他狠狠地一笑,“那我真该让你看看太监能不能与你成亲呢!”
  她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所以,他到底生什么气啊?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抓小鸡崽子一般地把她擒到自己怀里,“你不怕我吗?”
  她摇了摇头,“我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你!”
  “……”
  她却还问道:“所以,我母亲果然是因为威胁到了圣人对吗?所以是圣人授意我父亲杀我母亲的吗?”
  他低下头被气笑了,可是很明显,此时的笑比刚才的那些虚伪的笑要真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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