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吴锦婳点了点头,笑着,“谢谢顾管事劳心安排,幸苦你了。”随后便由着那名小僧带了路,依山石阶而上。
  顾管事挑眉看了她背影一眼,“可安排好了?”
  从一旁走出来的婆子伏低了身子,“是,顾管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他看了一眼婆子,“万万不可耽误了太夫人的事,不然你我都得吃排头!”
  “顾管事放心,那大公子早已安排在东厢房里了,只待今晚……三夫人也已约了众官家女眷,明日一早便到此礼佛赏花,正好能抓个现行,大公子再无法辩驳。”
  “那就好!”他冷笑了一声,随即便径自转身缓缓地朝寺里走去。
  此处寺庙并不大,只盛在小巧,但也算是五内俱全,灰墙绿瓦金顶,后院的四处苔衣泠石,风景倒是十分秀美,远处的山路看去也很是深不可测。
  吴锦婳进了院子,住进了西边的厢房内,稍事歇息梳洗了头面后,婆子们便提了几个大漆捧盒过来。
  吴妈妈伸手把食盒接了过来,一一摆桌上菜,不过还确实是粗茶淡饭了,即便是在家时连下人的饭菜都不至于只有这几个三两碟素斋菜。
  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让吴锦婳的胃口全失,她放下了筷子,在脑子里细细思索着,她的这位姑祖母,国公府的太夫人到底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她从茺州府带到这京都来?
  而且一路上这位顾管事都吩咐着船家着急忙慌地赶路,可为何偏偏到了家门口了,却非要让她在这妙因寺里住上一晚呢?可她又实在想不通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之处,也就只能先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了!
  这一夜到了亥时时分,周遭一切万籁俱寂,可一群在树枝上安歇的夜莺,忽而却似被什么惊动而起,扑闪着翅膀逃命似地往天外飞去。
  而就在这大树之下,吴锦婳拉着吴妈妈的手,正拼着命地从白天安顿下来的那个寺庙的西厢房里跑了出来,一路朝寺庙内的这个深林里逃去。
  身后是追捕而来的一队小厮护院,他们举着火把,带着一阵嘈杂,顷刻之间便要随即而来。
  她们主仆俩人拼命地往前跑去,一路跑一路边躲藏着,所幸如今是深夜时分,四周黑灯瞎火,并且身后众人也似乎有所忌惮,不敢大肆铺张搜索。
  只是闺阁女子的脚程终究逊色于做惯了粗活的小厮护院们,声音也在渐渐地逼近中。
  吴锦婳带着吴妈妈边躲着边跑,还远远地听见了那顾管事压低了嗓音的呵斥声,“千万不能让她们跑了,搞砸了太夫人吩咐的这事,大家都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眼看着就差一丈远几步脚程的距离,她们便要被发现了,俩人赶紧躲进树林的阴影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快速往林子的更深处跑去。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林子深处的尽头,竟隐隐有一所院子,显现在了她们眼前。
  吴锦婳历来沉稳的心,此刻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庆幸,她拉住仆妇的手,小心谨慎地一边在树林的掩护之下,一边再次加快了脚步。
  终于,俩人气喘吁吁地奔到了这座院子的大门外,也实在管不了这里是不是一个好退路,吴锦婳迅速往里轻轻推开了半掩门,她悄声道:“姑娘,看起来好像是一所无人居住的空院子,咱们赶紧进里面去避一避?”
  吴锦婳点了点头,俩人便猫着身子,悄悄地潜了进院子里去,并躲藏在院子大门后,一动也不敢动。
  不远处人影绰绰,纷至沓来。
  俩人悄然躲藏在里头,吴锦婳趴在院门的缝隙中,向外窥探着。
  吴妈妈狠狠地喘着气,悄悄问道:“姑娘,现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吴锦婳“嘘”的一声,捂住了吴妈妈的嘴,示意她噤声,看着门外的火光在一丈远的距离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不敢再往前,吴锦婳眯起了眼睛。
  院子外还隐约地传出了些许人声,说了些什么“不能让她们跑了……”,而后又有人反驳着说道什么“慎思院不能闯……”之类的话。
  吴锦婳也顾不得了,她便赶紧拉起吴妈妈,继续猫着身子,她小心谨慎地边四处环顾着。
  第4章 枝头梨花落如雨 险境中相遇
  吴锦婳和吴妈妈在宅子大门内躲着,可那群外面追来的人却似乎并没有进入这个宅子的企图,直到外面的人往别处追去,两人这次稍稍放下些心,这才悄然往院子里面走去。
  她们主仆两人走得很小心,一路谨慎地四处环顾着,忽得一阵山风吹过,漫天花瓣飞舞。
  吴锦婳抬头看去,一树的白蕊梨花结满枝桠,几乎涵盖了整个院子,纷纷扬扬的飘落着花瓣,香气扑鼻。
  这院子的两边游廊穿过庭院,院中还栽了些蔷薇、宝相之类的奇花异草,隐在花木树梢之间一处雕楼绣槛的双层楼阁,精巧绝美地显现在吴锦婳都眼前。
  她往楼阁里走近一看,纱窗锦阁白玉石阶,门栏窗隔处还雕琢着些精美的花草鱼虫样式,唯妙唯俏,屋外的倒吊眉子上还挂着公侯之家才用得起的琉璃彩穗灯。
  她越往屋里走,越发现这屋子处处皆是细思精巧,处处都能看得出是细细精心打理维护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无人居住的废弃院子,她一下捏紧了双手。
  她们似乎闯进了不该进的院子了!
  “二爷,可要属下去解决了她们?”
  正在此处的二楼,有两名男子隐在隔扇窗内的暗处一角,观察着楼下之人。
  楼下一个满身污泥沾裳的小姑娘狼狈闯入,因奔逃而致,发髻凌乱散落满脸,只有那双眼睛灵动闪烁,神采奕奕的闪动着孤注一掷的勇气,透亮的仿佛能穿透人心,又似乎透露出几分眼熟。
  楼下轻声谈话的声音响起,“姑娘,不如今日咱们就先躲到这里,左右那些人似乎也没有跟进来!”
  吴锦婳却并没有因此松了一口气,
  反而神情越发地凝重了起来,“妈妈,妙因寺是英国公府的家庙,居然还有他们都不敢进来的地方?”
  如果有,那这里该是个怎样的地方,才能引起他们这样的忌惮呢?怕只怕她们是刚出狼窝又进了虎穴!
  吴妈妈瞬间瞪大了眼睛,“那姑娘,咱们如今该怎么办?要……要不还是先逃出去再说?”
  吴锦婳思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如今这院子阁楼内皆是漆黑一片,想来这个院子应是某位贵人修养礼佛之地,今夜定然是无人在此居住。
  她轻声与吴妈妈言道:“现在再出去只怕更危险,他们定然是在院子外候着咱们呢,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况且咱们只是借这个院子躲藏片刻,本无意冒犯,亦无其他意图,希望这个院子的主人不要怪罪吧。”
  她接着又嘱咐吴妈妈道:“咱们小心着些,随意找个偏房躲避起来就是,轻易别动主人家的东西。”
  说罢,两人便携手悄然潜进阁楼内。
  “二爷?”男子身边的侍卫询问。
  楼上的那男子转身,月光照见,一张清冷矜贵俊美的容颜显现在眼前,他只是一身暗紫色直裰常服,脚踩黑色皂靴,却还是刹那间便能迷人心魄。
  侍卫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他思索片刻,“你先去探探,这俩人是谁,为何深更半夜来此?有何目的?”
  “是,二爷。”
  男子站在楼上,冷眼看着下面的主仆两人,“顺便看看,可是府里还有谁住进了寺里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明白!”他身后的侍卫飞身跃起,悄无声息地潜入黑夜之中。
  眼看着楼下那主仆二人走进了楼阁内,男子却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仍旧闲庭自若地依在楼上吹着微微晚风。
  吴妈妈边往里走,边还在担忧着问道,“可是姑娘,万一他们蛮横起来,硬是闯了进来,可怎么办?这里已然是没有了退路?”
  吴锦婳神情淡淡的,微微笑了笑,看向吴妈妈,“那便也简单,大不了鱼死网破,也要扒了英国公府一层皮,又有什么关系。”
  “姑娘这是什么法子,哪有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吴妈妈狠狠地叹了叹气,要不是因为那个畜生宠妾灭妻,毒杀了发妻,她家这个金尊玉贵的姑娘,又何需大老远的从兖州府跨越千里进京来,还遇着这些个事,所以说他们姓吴的没一个是好人。
  还有那个英国公府的太夫人吴氏,更是一个毒妇,明明是姑娘的嫡亲姑祖母,却怎忍心如此这般对待她!
  今天晚上,竟然有人在她们的晚膳里下了药,打算迷晕她们,在深更半夜之时,那个顾管事和婆子更是悄悄抬进来一个酒醉的男子到姑娘的房间,竟预玷污姑娘的清白。
  国公府的管事竟然这般胆大妄为,想来必定是这位国公府的太夫人背后指使的!
  幸而因丫鬟白天无意间的一句话,姑娘多留了心眼,并未用晚膳,没有被得逞,也才有了今晚的惊魂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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