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不明白,一直还算恩爱的父母,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即便父亲平日里更宠爱燕姨娘,但母亲也并没有碍着他们,甚至从来都是对燕姨娘照顾有加,他们为何要下药毒杀?
她的视线撞上燕姨娘手里的托盘,药?
她猛地转头看向了地上泼洒四溅的药碗,吴锦婳从痛苦和震惊中清醒过来,她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拿起过跌落在地的那碗药,即刻递给老太医,不容他拒绝,“请您即刻验一验这药!”
吴哲脸色瞬间扭曲了起来,他猛地扑上前去,一把抢过那药碗,狠狠地砸到地上碎成了一地,“不能验!不能让人知道!”
他如高山笼罩而来,带着狠毒的目光,他从高处向下伸来的大手一把就掐住了吴锦婳的脖子,用尽全力,眼中满是疯狂和凶狠!
他只知道,不能让人发现了,不能让他们发现!他必须要悄悄地杀死林晚意,他看向女儿的眼神渐渐变得狠戾无比,“你也给我去死,林晚意害我,你也要害我,你们都要害我!所以!你们都给我去死!”
窒息感瞬间袭来,吴锦婳拼命挣扎,捶打推拽着自己的父亲,耳边是父亲急促的喘息声,以及脖子被用力捏住时发出的“咔咔”声响,濒临死亡的恐惧让她用尽全力地抠着那掐着脖子的大手,可柔弱无力的双手却一点也无法抗衡和挣脱。
吴哲却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往床铺处拖了过去,看着妻子如今死状,却笑得越发狰狞可怖,“妙妙,你看,她终于死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死了!哈哈哈——”
他那歇斯底里的控诉中充斥着痛快淋漓的解脱,仿佛把积压在心底几十年的痛苦全部释放,从苦海无边中解救了自己的感觉。
就在这一刻,他不用再被那权势所逼迫,他往后就可以去施展自己的才华和抱负,他畅快的大笑着、痛哭着,他再也不用十几年被压在这边陲之地无法晋升一官半职!
明明!明明他是天顺十一年间的二甲进士,他本可留用京都的!他们吴家的姻亲靠山可是大顺朝第一勋贵之家英国公府,国公府的太夫人吴氏是他吴哲的嫡亲姑母,如若当初不是因为这个已经死在床铺上的林晚意,他怎么会屈就在这兖州府里当一个散州隶属府从六品同知,一个偏远地方的芝麻绿豆小官。
屋内众人吓得瑟瑟发抖,燕姨娘却忽然举起手中的实木托盘,捏紧了手里的实木托盘,一步上前,把托盘狠狠地砸向了吴哲的后脑勺。
“砰——”的一下,吴哲应声倒地,昏死过去。
燕姨娘颤抖着扶住吴锦婳,”姑娘,你有没有怎么样?您没事吧?”
吴锦婳狠狠推开她,她防备地看向她,边喘着粗气,边颤着嗓音冷声道:“你,你别过来!”她无力地跌坐在母亲的床边,颤抖着抱住母亲那已经逐渐冰冷的身体,泪水无声滑落。
燕姨娘没有怪罪她的厉声呵斥,颤颤巍巍地低声道:“姑娘,您快逃吧,待老爷醒来,您就危险了!您要……要不……对,夫人说的,您进京去找您外祖母……”
“逃?”吴锦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逃?我为什么要逃?我不会逃!我母亲含冤而死,我岂能一走了之?”
燕姨娘看着她,“可是,等会子老爷若是再……您可怎么办?”
“姨娘,你可知父亲这些所作所为?”吴锦婳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痕,眼神如铁逼近她,声音冷冽如冰质问道,“你们手中的这碗药到底是什么毒药?”
燕姨娘惊得瞳孔震荡,“妾不知,姑娘明鉴,我……我怎么可能会害夫人,夫人待我那样好,我就是一个畜生也不可能害她!”
吴锦婳胸口窒息的疼痛还起伏不止,她如今不会轻易再相信任何人!她朝外屋喊道,“吴妈妈,报官,即刻请官差来,缉拿凶犯!”
第2章 疑点重重显险境 杀人凶手是谁?
东平府乃是兖州府散州隶属府,吴家便坐落于此,吴哲便就是在此地当了一十七年的同知,无论他托了多少关系,甚至上峰在每年的升迁考核都为他屡屡上述提名,但他的官职却依旧就这么无升无贬的滞留着,仿若无人问津。
到了后来,兖州府的官场中人也就都明白了,这必然是京中某些贵人授了意,可即便如此,在这个官场中也无人敢对吴哲及吴家不敬。
因为在这大顺朝中,若说有一人敢自称自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那便只能是英国公府的国公爷陆懋无疑。
毕竟在天顺朝自太祖创立基业至今,历朝一百二十年,在现有的功勋世袭公、侯、伯爵各家中,唯英国公府最为显赫,历任的英国公皆是功勋卓著的功臣良将。
在二十年前,上一任的英国公陆辅因在战场上为救先皇而殉身兵难,先皇感念他的功绩,不仅赐了英国公府世袭诰券,还破例追封其为异姓王。
但因前国公的嫡长子自小便患了腿疾无法承继爵位,所以国公府内德高望重的王老太夫人亲自上宫闱向皇上请旨,让前国公爷陆辅那只有八岁稚龄的庶次子,也就是太夫人吴氏的亲生儿子陆懋袭了爵。
而如今的太夫人吴氏当时也不过是陆辅的妾室,因沾了儿子的光,才破例册封了她一品诰命夫人,而这位太夫人便也就是吴哲嫡亲的姑母,也就是说吴哲的亲表弟便就是那位超一品英国公陆懋,试问,兖州府这样偏远地方的官员们,又有何人敢欺辱他?
因此,东平府的知府官差在接到吴家嬷嬷的报案时,极其重视,即刻便派了十几名衙役官差浩浩荡荡地上门去。
众衙役争着抢着来办这一趟差使,一来当然是想在这位吴大人面前表现表现,二来倒都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贼人敢进吴家去犯人命案。
吴家大门洞开,门外挤满了或好奇、或是义愤填膺的百姓们,毕竟这个吴哲在东平府可是出了名的为民办实事的好官。
可就当官差们站在了吴哲跟前时,看着这个被捆绑住已然昏厥的吴大人,所有人都呆立着不敢动弹,他们看着眼前的吴大姑娘吴锦婳,全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吴锦婳却果断地提溜出来那个往日为母亲看病的大夫、日日给母亲熬药的仆妇和那碗毒药的药方、药渣,以及老太医出具的医案,一件件证据都呈现在官差的眼前,真真是人证证物俱全。
官差们目瞪口呆,这,这……哪有大义灭亲至此的姑娘,往常官宦之家但凡发生此事都恨不得拼命遮掩过去,大不了禀一声说家中夫人突发疫症病故也就是了,哪有家丑外扬的道理,还要状告亲父杀母,这样她自己又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大人,凶手就在眼前,你们不提回衙门去审问吗?”
他们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该何反应,要说把这位吴大人提回去衙门,别说他们不敢,便就是他们敢把人提了回去,那知府大人也得打杀他们一顿,可要说不管,这吴家门外可站满了全城百姓呢,这要是吴大姑娘往外一嚷,那百姓们都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们几个淹死。
事到如今,他们可真是太后悔今日争着跑来办这一趟差事了,可现在……众官差实在无法,只能叫一人回去请示知府大人。
直到指令到来,众人才押解着吴哲出了吴家大门,往衙门而去。爷随即引起了大门外的百姓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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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夫人暴毙而亡,家主被抓,这个曾经人潮攘攘、络绎不绝的府邸一下子便门庭冷落了起来。
就连吴家夫人的头七,在丧居院落外搭设的灵棚,也并没有一个远亲或近友前来凭吊,吴家往日如流水一般的人潮,如今因着这涉及夫妻毒杀的人命官司,也如流水般退去,人人都避着不及。
更何况这吴家的靠山可是英国公府,官府到如今都不敢判案,只能层层往上上报案情,他们怎可能不懂得什么叫趋利避害。
这七日的时间里,吴锦婳一边处理这母亲丧礼事宜,一边日日遣人去问案情进展,她逼迫着自己忙得如同陀螺一般,便不会胡思乱想和伤心难过!
可母亲尚未出殡,官府前来通报,说官府已查明详情,吴家夫人乃是往日疫病因大夫误诊,开错药方耽误了救治之故,才导致病情急转直下而至命丧,一切都是那名庸医之罪,与吴哲并无干系,应即日起无罪释放。
青天白日之下,僧侣们诵经超度之声不断,可吴锦婳的心已然跌落到了谷底。
可她并没有沉溺于伤情太久,即刻使人拿了银子出去,要他们势必要打听出前因后果来。
然而,打听回来的嬷嬷们却都对着吴锦婳摇了摇头,都说银子花了出去,上下也都打点了,可竟无一人敢告知此案经过,只说此事就此打住,万万不敢再问。
而其实吴家无论是外院的管事、小厮们,还是内宅的仆妇丫鬟都觉得这个结果甚好,毕竟没有了吴哲的吴家可怎么办?大姑娘一介女流自身尚且都要难保,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到时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