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江望榆终于笑起来:“哥哥,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江朔华同样朝她笑起来,取出一个匣子,“玲珑阁的玉镯,原本是想生辰那天给你的,但……”
  她连忙打断:“哥哥,我送你的发冠呢?”
  江朔华抬手一指,“戴着呢。”
  言谈间,两人一起回到正屋。
  回来的路上,元极叮嘱过可以将她在诏狱的事情告诉家人,江望榆不想母亲兄长担心,讲述一遍,又问:“娘,你们在家还好吗?”
  “就像信里讲的那样,不能出门,门口有禁军把守,今天凌晨才撤走。”
  “我赶早去了趟回春堂,与孟大夫聊了一会儿,医馆的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江朔华顿了顿,“阿榆,按照你的说法,圣上不仅没有追究我们的欺瞒之罪,竟然还准许我们再回钦天监?”
  “是,哥哥,你想回去吗?”她补充道,“可以选择不去。”
  “想。”认真考虑许久,江朔华终于说出肯定的答案,“我去观星台的次数不算多,但我想我还是喜欢天文历算的。”
  江望榆跟着说:“嗯,我也要回钦天监,虽然只是天文生,但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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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续研习天象,我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江朔华嘴唇微动,将要说出口的话顿住,笑着拍拍妹妹的肩膀,“到时候我们就是同僚了,阿榆,你可比我有当官的经验,我还要向你多学习。”
  “其实,元极懂的更多,”她想了想,“他好像特别擅长朝堂官场上的事情,很轻易就能看出一件政事背后牵扯到哪派的官员,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连之后的举动都猜得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在万寿宫当差,耳濡目染,听的多看的多,学的也多了。”
  “感觉他好辛苦。”
  江望榆掩嘴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回家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刚刚又吃饱了午饭,不免觉得有些困。
  “先去睡一会儿,在家里,什么都不用担心。”
  “嗯!”
  *
  两日后,礼部的人带着天子诏命来到江家。
  这一次礼部尚书千叮咛万嘱咐,完完全全按照传诏的礼仪来办,甚至还派了一位右侍郎亲自过来宣诏。
  江望榆与江朔华设好一条香案,倾听诏命内容。
  除去通常的客套,主要讲江家兄妹二人赤胆忠心,大巧若拙,于观天文推历法一事上,才华横溢,特旨选为天文生,入钦天监。
  江朔华上前,从礼部侍郎手里接住诏命。
  “江公子,江姑娘,两日后直接去钦天监便好,这是你们二人的官袍。”
  “多谢大人。”
  送走礼部的人,他回屋,跟着妹妹一起打量新官服。
  天文生严格意义上不算官员,送来得所谓官袍只是衙门吏员穿的青色圆领衫,胸前并无补子。
  江望榆看了一会儿,拿起自己那件放回屋里。
  天子亲笔御令说江家无罪,悬在江家三人头顶的刀剑终于彻底消失。
  接诏后,江望榆跟江朔华去了一趟回春堂,见孟含月和孟郎中都没事,心中安定许多,也不常出门,安心待在家里。
  等到了九月十九这日,她换上吏员服,看看穿着同样衣裳的兄长,一同前往钦天监的官衙。
  以前去官署的次数不算少,如今以全新的身份前去,江望榆的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离衙门越近,手越发紧紧攥住袖口。
  手臂忽然被人轻轻一拍,江朔华安抚的声音同时响起:“别怕,哥哥陪着你。”
  紧张不安顿时消散些许,她朝兄长笑笑:“嗯。”
  一同走进钦天监,去主簿厅的路上遇见几名以前的同僚,刚一对上目光,他们便迅速转头,欲盖弥彰地走远了,还有几道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
  江望榆只当不知,没有像以前为了隐瞒身份那样刻意低头,反而挺直腰背,全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目光,昂首朝前走。
  从她决定以女子身份进入钦天监,她就意识到会有今天的情景。
  主簿厅办公的堂屋出现在前方,一名身着从六品官袍的中年男人,在门口来回走动,时不时眺望路口。
  “叶官正。”
  江望榆上前,和兄长一起行晚辈礼,还在犹豫该如何向叶官正解释,对方先开口了。
  “哎呀,克晦,你们可算是来了。”叶官正猛地一拍大腿,扭头朝屋里大声喊道,“老何,快拿册子过来,登记一下,我要带人走了!”
  “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嘛。”何主簿步履匆匆走出来,捧着一本天文生的名册,翻到最后,记下两人姓名、官职、籍贯等,“你们两个刚来衙门……”
  “记好了就成,别讲这些有的没的。”叶官正急声打断,“你们赶紧跟我走。”
  兄妹二人面面相觑,对何主簿道别后,跟在叶官正的身后,急匆匆跑向历科办公的堂屋。
  “杨监副,我把人带过来了。”
  七月份的时候,江望榆见过这位杨监副,那时候对方带了天文生在观星台值守,每天都要熬大半个夜晚,但每次碰到的时候,官袍整齐,瞧上去精神非常不错。
  可如今站在对面的杨监副,官袍皱巴巴的,残留几个墨点,像是几天没有换过,胡子乱糟糟的,眼底一片青黑。
  如果不是叶官正亲口所说,她差点以为钦天监什么时候换了位新监副。
  现在细看,站在旁边的叶官正好像也不修边幅,面带几分疲倦。
  “你们就是新来的天文生,叫……叫……”
  “江朔华,字克晦。”叶官正提醒,“江望榆,字令白。”
  “对对。”
  杨监副用力拍拍额头,转头往里面喊了一声,有几个人跑过来,捧着一沓厚厚的卷册,穿在身上的青色圆领衫同样凌乱。
  “这是今年一至三月观测记录的天象,你们两个重新整理一下这些内容,着重注意每天正午太阳影子的长度,尤其是春分那天的,不准差一丝一毫。”
  杨监副指了一张书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同样厚重的簿册。
  “没有什么空地方,你们先坐在那里,忙完这一阵子,再给你们安排别的位置。”杨监副胡乱抹了一把脸,看向叶官正,“我们再验证一遍今明两年的冬至日,等会儿去找监正大人。”
  叶官正跟杨监副快步走到一张大型书案前,同剩下四位五官正,凑在一起,对着案上的内容,紧锣密鼓地探讨。
  江望榆的手里被塞了三本卷册,视线在屋里转了两圈,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埋首案牍,握着毛笔不知在写些什么,压根没空关注她。
  “阿榆。”江朔华压低声音,“我们先过去那里做事。”
  她回神,看着兄长怀里堆高的记录册,点点头,一起坐在书案后。
  “哥哥,”她将记录天象的册子按月份放好,先拿起一卷,“一月份的时候,我刚刚担任灵台郎,每天子时开始的记录是我写的,我怕我自己看不容易发现问题,就由你来看这个时段。”
  “好。”
  江朔华放好一沓空白的纸张,握住毛笔,翻开册子。
  江望榆同样摆好纸笔,先粗略翻看其他时段,等兄长整理完子时到寅时末的记录,接着整理下个时段的记录。
  一忙起来,自然没有闲工夫想七想八。
  专心致志地忙活一天,江望榆隐约听见自钟楼传来的钟声,终于抬头往窗外看,天色将近全黑。
  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灯,其他人还在伏案忙碌,不曾发现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
  “杨监副。”她唤了一声,等上司回神抬头,将自己和兄长整理好的记录放在案上,“还请大人过目。”
  杨监副翻看厚厚一沓纸,见上面的字迹各有不同,但是一样的端正齐整,内容有理有条,更无疏漏。
  “短短一天,你们竟然就梳理完两个月的记录了?”见两人点头,杨监副大喜,“你们明天继续整理,尽快将三月到八月的天象梳理完毕。”
  第一天当值,看来上司还算满意。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一致应是。
  之后两天也是同样的忙碌,一直忙到天色全黑,方才可以离开钦天监,走之前,杨监副、五位官正甚至还在一起探讨。
  江望榆揉揉酸痛的肩膀,回想这两天的经历,尤其是刚才杨监副又叮嘱说明天要继续努力梳理天象记录,甚至隐隐有种想要给她加担子的迹象。
  她得出一个微妙的结论——
  不管男的女的,能干活的就是好样的。
  “累吗?”江朔华走在她的身边,“这个时候卖枣糕的铺子还没关门,我们去买点回家。”
  “好。”
  一起走出官衙,两人的身边走过一名男子。
  对方穿着吏员衫,身
  材魁梧,样貌却不怎么起眼,丢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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