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确实是十四岁。”曹平回答,“十七岁被先帝看中,派奴去东宫照顾陛下。”
  “嗯。”贺枢握紧匕首,看向曹平,“你也稍微抬起头,露出脖子。”
  曹平不明所以,依言照做。
  同样看见微微凸起的喉结,贺枢缓缓伸手,指尖搭在脖子,轻轻按了一下。
  “曹平,你去查一查西苑内侍进宫时的年纪。”他冷静吩咐,“看他们是不是都有喉结。”
  第34章 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回春堂。
  目送那人跨出门槛, 提灯渐渐走远,身影融进夜色,孟含月关紧门, 重新坐在江望榆的面前,神色凝重。
  “十五, 你和他什么关系?”
  “就是普通同僚啊。”她挠挠脸, 犹豫着补充, “不过他之前说想把我当朋友,我没答应。”
  “他今晚认出你了?”
  “是。”说到这个,她有些懊恼,“是我太不小心了, 还不够谨慎。”
  “你扮成那个样子,他居然还能认出来?”孟含月亲自给她梳妆打扮, “我做的药粉失灵了?”
  “没有, 是我说错话了, 他人不错,也答应我不会去都察院向御史告发我。”
  江望榆提起布袋, 从里面拿出一个最沉的荷包,以及剩下的两个香囊, 一起推到她的面前。
  “孟大夫, 给你,我今天卖香囊赚的钱。”
  孟含月掂量两下荷包,叹道:“阿榆,你是真的不会说谎,这里面还有你卜算赚的银子吧?”
  不等她说话,孟含月数了三串铜钱,反手递回去, “拿着,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总是不想欠别人的人情,一码归一码,我不多拿。”
  “……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江望榆握紧荷包,“孟大夫,我真的没有把你当外人。”
  “我知道。”孟含月抬手轻轻掐了下她的脸,“今天晚上赚了多少钱?”
  “除去给你的香囊钱,总共十九两四钱七分银子。”
  “不愧是七夕,出手就是大方。”孟含月算了算,“跟去年比,好像少了点。”
  “少了六两二钱一分。”江望榆解释,“去年八月有乡试,来问卜功名学业的士子很多。”
  “算不错啦。”
  她也觉得,起码赚了两个多月的俸禄,摸摸手臂上的药膏干了,站起来:“孟大夫,我该回家了。”
  “这么晚了,还回去做什么?你一个人不安全。”孟含月把她按回原位,“我跟伯母说了,要是我在半路遇到你,你又要送我回医馆的话,就让留在这里歇息。”
  “你去了我家?”江望榆恍然大悟,一时没有细想她为什么要盛装打扮前去,“难怪我会在路口遇到你。”
  孟含月轻咳一声,避开她单纯疑惑的目光,“伯母叫我去乞巧,话说你为什么执意送我回来?”
  “因为我担心元极会送我到家门口,只好找这个理由。”她顿了顿,语气诚挚,“谢谢你,孟大夫,我不在家,辛苦你陪阿娘乞巧。”
  “还说什么谢,放心,连带你那份,我一起向织女娘娘乞求心灵手巧。”
  “……我觉得不行,我的女红是真的不好。”
  “不好就不好,别这么在意。”孟含月话锋一转,“现在没有外人了,说说你是怎么弄伤的?”
  “说是可以说,但是能不能不要告诉阿娘和哥哥?”
  见孟含月点头答应了,江望榆简单叙述跟韦家人的争执,稍作犹豫,隐去被他用匕首威胁的事情。
  “……就是这样,韦家人没有认出我,应该不会再找我麻烦。”
  “这可说不准。”孟含月神色凝重,“韦六郎不找,不代表底下那些依附韦家的人不找。”
  “也对。”她长叹一声,“我会注意最近的言行举止,尽量少露面。”
  “小心一点总没错,至于那些找你卜算看风水的,我先帮你推掉。”孟含月停了一下,抿了抿唇,迟疑着开口,“阿榆,你有没有觉得……你跟那个叫元极的天文生走得太近了些?”
  “我知道,我已经很努力地跟他保持距离了,可是……”江望榆低头,双手绞成一团,“我欠了他不少人情,有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
  “好啦。”孟含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现自然就好,不要太亲近,也不要太刻意疏远,两者都容易让人怀疑。”
  怀疑。
  她伸手轻轻揉按脖子,问:“孟大夫,男子是不是都有喉结?”
  孟含月回忆过往看诊的经历,“我没有特别留意这件事,不过应该是的。”
  脑海中浮现他淡漠冰冷的眼睛,江望榆莫名地心尖一颤,捂住脖子,“孟大夫,你能帮我做一个假喉结吗?”
  “这……”孟含月大概猜得出她在担心什么,认真思考片刻,“喉结不比胡须,很难黏紧在脖子上,假的喉结也不会动,反倒更容易让人怀疑。”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挠挠下巴,“那我现在开始留胡须?遮住脖子?”
  “也确实是个办法,但是等胡须长长需要不少时间,我先试着做假喉结。”孟含月掩嘴打了个哈欠,“要不我们先睡觉?”
  现在差不多到了子时初,江望榆立刻答了声好,随孟含月走进后院,在客房歇息。
  以前在回春堂留宿过三次,孟含月特意留了间客房给她,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但心里还惦记喉结那件事,江望榆睡得不算安稳,又想着要早起,迷迷糊糊地睡了半宿,天亮前便醒了。
  天色蒙蒙亮,趁着还没有人进医馆,她留下纸条,告诉孟含月她先回家了,悄悄从后院离开。
  担心吵醒母亲兄长,她特意去城门附近逛了两圈,买了两捆新鲜的青菜回家。
  快到院门口时,江望榆看见董氏从里面走出来,穿了身绀青色对襟褙子,提着一个空竹篮。
  “娘。”她两步上前,“我买了菜。”
  董氏看看她手里的青菜,仍挽着竹篮,说:“那正好,我赶早去东便门附近逛逛,听说今天可能有新鲜的河鱼。”
  “我陪您一起去。”
  “不用,买个菜而已,哪能出什么事。”董氏拒绝,“你也辛苦,回家休息。”
  江望榆看向东边的天空,太阳出来了,天边几乎没有白云,劝道:“娘,今天估计是大晴天,会很热,没买到鱼就算了,早点回来。”
  “好。”
  目送董氏走远后,她推门进去,看见江朔华站在屋门口,面露几分迟疑不决。
  “哥哥。”她走过去,“你怎么了?”
  “阿
  榆,你刚才有没有遇到阿娘?”
  “有,就在门口不远的地方,阿娘着急去东便门那边买新鲜河鱼。”
  江朔华眉头皱得更紧:“我今天醒的晚了些,不确定阿娘有没有吃早饭出门了。”
  “应该没事吧?”江望榆想了想,“街上那么多食肆、摊子,阿娘会记得吃的。”
  “也对。”江朔华问,“昨晚忙吗?”
  “不算忙,来问卜的人比去年七夕少。”她捧住钱袋子,“哥哥,我赚了好多钱。”
  “阿榆很厉害。”江朔华握住竹笛,“先去吃早饭,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等会儿吹给你听。”
  “好呀。”江望榆一口答应,想了想,补充道,“就听一首,一个时辰后,我还要去找孟大夫。”
  *
  今日没有朝会,亦无其他要紧政事忙。
  贺枢并不着急回宫,天亮醒来之后,慢悠悠地用过早膳。
  曹平让人撤下碗筷,“陛下,奴这就回宫,一定尽快查清楚。”
  “嗯,朕午间再回去,有人觐见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
  贺枢独自坐了半天,拿起荷包,贴身藏稳匕首,推门离开宅子。
  刚过辰时,街上人多,两边铺子都开着,食肆忙碌,还有不少人在吃早饭。
  贺枢缓步往前,耳边响起百姓高声交谈,或是在和摊贩讨价还价,或是在闲聊家里的鸡毛小事,或是在吹嘘在外见识。
  不赶时间,他漫无目的地闲逛。
  拐过一个街角,迎面挤来一个挑担的货郎,贺枢迅速侧身避开,重新站稳时,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斜斜朝他倒来。
  他下意识搀扶一把,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反握住匕首柄,面上温声询问:“夫人,你还好吗?”
  对方穿了身藏蓝色对襟褙子,搭着他的手臂,勉强站稳,抬起头,露出秀美的面容,额头渗出一层细汗,脸色微微发白。
  贺枢微微一愣。
  他的记忆很好,认出是六月底在护国寺遇见的那个妇人,松开匕首,隔着一层衣袖,扶对方走到角落的阴影。
  耐心地等对方缓过来后,贺枢收回手,抬脚准备离开,瞥见对方有些熟悉的眉眼,脚步顿在原地。
  “多谢公子相助。”妇人福身一礼,从竹篮提起一尾新鲜河鱼,“如果不介意,还请公子收下这份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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