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思索一会儿后,北弥答:“五成对,五成错。”
“大胆!”周仁气愤的站了起来,“陛下戎马一生,为国为民,受了一身伤,好不容易才创造了大一统的太平盛世,你怎么敢说有五成错!”
“哎!坐下,不要插嘴!”刘冽拉了一下周仁的袖子,又对北弥做了个请的动作,“你继续讲。”
北弥问:“陛下想先听对,还是先听错?”
刘冽:“先听对吧。”
北弥:“陛下雄韬武略,在八个诸侯国里,力量最小,智谋最大,率领虎狼之师,杀死了其他诸侯王,吞并了天下,为和平盛世奠定了基础。这是对的五成。”
刘冽:“错的五成是什么?”
北弥:“为求速胜,陛下和众多大世家联姻,借用了他们的力量,也因此后宫妃嫔无数,很多女子入宫后,从少女到死亡,陛下连面都没见过。”
“孕育的八个皇子,除了代王刘赤,每个人背后的外戚力量都很强,常出现子少母壮的情况。”
“像燕王现在九岁,燕国政务完全由母后处理。其他皇子也被母后牵制,大夏又以孝治国,不听从母令,就被人指责不孝。等陛下仙逝后,这七个外戚割据一方,相互争斗,天下又要战火连连了。留害给后世,这就是错的五成。”
刘冽赞许的点点头:“那你认为,朕的这八个皇子,谁最后能赢?”
北弥很清楚,这才是刘冽真心想问的问题。前面都是在考查他对时局的掌握情况,要是答的不符合刘冽的预期,就判定他是个无能之辈,早就赶出大殿了。
北弥答:“代王刘赤会夺取天下。”
刘冽:“为什么?”
北弥:“因为代国空食俸禄的无能贵族已经被代王杀光了,而今日我来皇城,看到街上都是穿绸缎的达官贵族。”
“按照人口比例,这不正常,光凭老百姓纳税根本养不了这么多贵族,这说明,大夏已被虫蚁咬的千穿百孔,即将崩塌。”
“现在太子刘渊心借用外戚的力量,占尽优势,在八个皇子里最强,但是这股力量的本质就是一群吃不饱的虫蚁。开战前期他们很强,越到后期,他们越容易内斗垮掉。”
“太子麾下都是因利益而聚集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代王麾下因天道正义聚集在一起的人。
解释完后,大殿内许久没有人说话。
周仁震惊的看着北弥。
很多谋臣判断大势时,从微观看起,他们会对比皇子们的性格、能力、财力、军力。而北弥对这些闭口不谈,直接从宏观看起,说的话总结成一句就是,民心要变了。
大乱的年代,民心决定历史走向。
当年刘冽赢,主要就是靠的民心。死了一批将士,马上又会有百姓来参军,于是出现了个奇特的现象,一直吃败仗,军队人数却越来越多。最后势如破竹,一口气拿下了天下。
周仁以前看不起北弥,因为北弥只会挑拨离间,那是小聪明,不是大智慧,迟早会把自己玩死的。但,此刻,周仁惊觉,北弥居然把局势看的如此之深!这妥妥是大智慧啊!
“哈哈哈,朕的儿子得到了一个惊世奇才!”刘冽拍着大腿笑,“来,你凑近点。”
北弥往前一步。
刘冽招招手:“再近点。”
北弥再往前一步,刘冽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北弥的衣领,直接拉到了身旁。
透过苍老的面孔,北弥看出了点刘赤的影子,他们父子外貌确实挺像。刘冽年轻时应该挺帅气的,很懂女人心,不然后宫不会那么大,更不可能控制的住七个外戚。
刘冽笑着指向旁边:“你看那边。”
北弥的目光转过去,褐色的帘子随风微微摆动,几个黑色的人影缓缓出现,明晃晃的刀子伸出了帘子,是暗卫。
刘冽:“今日你要是敢对天下露出一点私心,朕就准备在这儿把你赐死喽,朕的两个儿子都会气疯吧,哈哈哈!”
一丝寒意涌上心头,北弥紧张的吞咽了一下,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刚才对话时,只觉他是个性子豪爽的老人,都没有设防。
“别怕,小伙子你过关啦!”刘冽欢快的说,手用力一拽北弥,两人靠的更近了,脸几乎要贴在一起。
刘冽瞬间换了副表情,双眸冰冷的可怕,这才是真正的他,杀死所有兄弟,把儿女当蛊培养的无情帝王。
“赤儿最像朕,不杀光,不尽兴,你别被他骗了。”刘冽紧紧握住北弥的手,“今后,你要做他的剑鞘,明白了吗?”
北弥怔怔答:“是。”
刘冽松开了手,推了一把北弥的肩膀:“行了,你走吧,赤儿在外等久了又要闹了。”
北弥起身行礼告别,迈出了步伐。
“走快点,和赤儿连夜回去,不用来给朕发丧。”刘冽悠悠的喊着,声音像风中残破的笛声,尖锐而杂乱。
北弥身影越来越远,最后嘭的一声,大门合上,离开了。
刘冽从卧榻上爬起来,拿出遗诏,颤巍巍的走到烛火前,点燃,火光照亮他沧桑疲倦的面孔,当遗诏化为灰烬时,刘冽已是泪流满面。
“天下最不幸的事就是做朕的孩子吧。”
拿出纸笔,刘冽伏案写新的遗诏,全部写完后,打开盒子,一个章一个章的往上摁,做这种事时要格外谨慎,一定要能证明是真的遗诏。
等墨迹干了,刘冽把它交给了周仁:“你要不择手段的活到最后。”
周仁跪下,举起双手接住:“遵命!”
刘冽回到卧榻上等死,现如今,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做这么点事了。
第61章 做剑鞘
走出大殿后, 北弥还有点心惊,最后刘冽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别被骗了,做剑鞘?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必要挑拨我和刘赤的关系啊……
“会面怎么样?”刘赤上前问道。
北弥这才回过神, 看了一圈四周, 太子刘渊心和朱乙已经离开了, 可能是刘赤故意给赶走的, 他向来不喜欢自己和他血亲见面, 更何况是仇恨值拉满的太子。
北弥:“嗯……挺顺利的, 陛下叫我们连夜回去, 不用来发丧。”
刘赤变了变脸色, 拉起北弥的手腕阔步向前:“父皇消息渠道多,恐怕葬礼后有诸侯王要袭击代国,父皇这是叫孤回去提前备战。”
两人迅速出了宫门,李医师站在马车旁,和偶遇的老熟人唠嗑, 有说有笑的。
“启程回代国!”刘赤命令, 钻进了诸侯王专用马车。
“啊?”李医师茫然无措, “我们才到这儿不到半个时辰!”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了。”北弥拉着他上了马车。
各个车夫扬起鞭子,在马匹的斯鸣声中,驾车扬长而去。
街角,亭长看见代国的马车突然全开走了,撒开腿拼命的在后面追,吃了一嘴的车尾灰。到城门口,实在跑不动了,他弯腰, 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眼睁睁的看着代国的车全部离开了皇城。
“北弥!你个混蛋!老子我今天专门换的新衣裳来见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呼……呼……没、没我你赢得了太子?白白浪费老张给你铺的路啊!”
拍掉身上的灰尘,亭长心疼坏了,这衣裳好贵的,他夜里翻墙和丞相夫人幽会都舍不得穿啊,他摇头叹气:“哎!真的是!算了,以后再找机会见面吧。”
亭长生气的离开了。
马车上,李医师还处于呆滞的状态,缓了一会儿,才问道:“到底怎么了啊,这么急着回去?”
北弥:“陛下死后,可能有诸侯王要攻打代国,陛下叫我们不要发丧了,赶快回去准备迎战。”
李医师更迷茫了:“大王和陛下的关系一直很差,当年代国内忧外患,陛下把大王派过来镇守边疆,不给人也不给粮,说白了就是让大王来送死的,怎么突然开始对大王好了?”
仰着脑袋想了想,李医师竖起食指对准北弥:“是不是你干的?”
北弥:“我干什么了?”
李医师:“修复父子关系啊!”
北弥:“那怎么可能,我和陛下的会面时间不过一刻钟,很短的。”
李医师身子猛的完后缩,一脸惊讶:“一刻钟就修复好了吗?你也太厉害了吧!”
北弥:“都说不是啦!”
帝王之家的父子关系,情亲几乎没有,全是权衡利弊。子嗣们相互竞争,死掉一个,就再生一个。
从理性来判断,刘冽态度转变,应该是他意识到太子刘渊心被外戚力量束缚的严重,不一定能守住江山。而刘赤母亲很早就死了,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局势又变了,和小说剧情区别很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马车继续前行,从皇城到代国快马加鞭,要走一天一夜。颠簸久了,北弥腰酸背痛,身子又开始难受了,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好,李医师说起码要养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