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北弥:“我已经下定决心侍奉代王刘赤了。”
并且,他就站在我旁边,拿着剑,心情还不好。
张律:“听闻你叛逃时,我心中很疑惑,北大人能否告诉在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北弥:“太子不贤,杀人全凭心情,对大臣如牛马,有用就留下,没用就杀掉。而代王英明神武,爱护百姓,是个百年难遇的贤君。还垂青于我,赏赐府邸仆从,认真倾听我提的意见,关心我的安危,这世上不可能有代王更好的君主了。”
轻笑几声,张律无奈的叹了口气:“北大人,君主贤不贤,是由不得他自己的。”
北弥愣了一下。
张律:“我先侍奉陛下,如今侍奉太子,在官场20年了。当我是个监狱小吏时,错打一人,会自责,寝食难安。做了县令,错杀一人,会自责,做了郡守,错杀百人,会自责,到现在,我位居九卿,是大夏的刑律之首廷尉,哪怕错杀了千人……晚上依旧能安然入眠。”
北弥质问:“你想说什么?”
“在下想说,人在什么位子上,就会变成什么样子,由不得他自己的。”张律微笑着,“代王刘赤现在身处不利,所以对你好,要利用你的才能,当有一天他夺得天下,坐到那个位子,他也会变成太子那样,这是人的本性。”
北弥的手指猛的收紧,张律立刻捕捉到了变化。
“所以,北大人也注意到了?”张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代王刘赤和太子刘渊心没有本质区别,他们都很可怕,确切的说,是君主都很可怕,你选哪一个侍奉都一样,每天都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北弥:“他不一样,他不屠城。”
“是一样的,北大人何苦自己骗自己……你知道现在我杀错人时,会想什么吗?”张律仰起头,双眼望着天空,苍茫而凉薄,“为了大局,死千把个无辜的人,值得。”
低头看向北弥,张律平静的说:“代王刘赤将来杀你时,也会觉得为了天下,死一个过于聪明的大臣,值得。”
北弥抬头回望对方,刀刃一般锋利消瘦的五官,绝对宁静沉稳的眼神,白鬓半老但英俊的相貌。如此循循善诱,有理有据,一步一步的挑拨自己和刘赤的关系,不愧是九卿老臣,难怪来草原没一会儿就能说服傲暴支持太子。
“难道侍奉太子,我就能活久点了吗?”北弥可清楚的知道,小说里,最后太子利用男主夺得天下后,立刻就把男主杀了。
张律:“进入朝堂后,能落袋为安的大臣,北大人能念出几个名字?人终有一死的,侍奉太子,就是侍奉正统,将得天下。在下觉得赢比死重要,我们这些鹰犬跟对主人了起码还能在史书上留个姓名,而输了,就化作一捧黄土随风散落,连墓都不会有。”
他忽然靠近,大手搭在北弥的肩膀上拍了拍:“希望北大人三思,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嫡长子继承父业,是天下所有人都遵循的规则,代王就算打下了江山,也守不住江山的。”
紧张的后撤一步,北弥甩开对方的手,拉开距离。
这人明明语气很平静,但压迫感很强,说的东西,就是客观现实,比直接威胁更可怕。
低沉的笑了笑,张律说道:“北大人向来聪明,我让狄族王解除了针对你的禁令,你帮我推了一次门,如果北大人顺应大势,回去侍奉太子,我们或许能成为忘年之交的友人。”
北弥一怔。
哦,今天早上突然能自由出入了,是他弄的啊!
这是真不知道,推门也是举手之劳,没有想要暗示张律什么东西。
但是!很明显对方过度解读这一举动了,最恐怖的是,刘赤如果也过度解读,那就完蛋了!
这种时候总不能说,我其实刚穿书进来,纯新人小白,没有朝堂经验,不懂你们一举一动都释放了什么外交信号,这都是误会!
一秒内稳定情绪,北弥努力保持面无表情,想显得高深莫测,要骗过张律这样善于观察的酷吏很难,但必须努力去做!
“天道正义,必胜!”北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先整点高大上的口号,气势上不能输。
张律变了变脸色:“我明白北大人的意思了,既然如此,那没必要多说什么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
北弥满心疑惑,但是不能问,仰头45度,决然的凝视远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忧国忧民的肃穆模样。
张律拱手行礼告别,看起来还挺尊重北弥的,轻甩一下衣袖离开了。
背后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北弥转身,发现刘赤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
“原来先生一直是这样想的。”
北弥僵住,所以你又是怎么解读的?只有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吗?
第36章 小憩一下
广场上的人群忽然变得安静了,一个戴黑毡帽的男子登上行刑台,手里挥舞着黄色的经旗,边跳着安魂舞边大喊。
若鲤还在哭,他的眼珠惊恐的转来转去,浑身发抖抽搐。
不久前他还骄横跋扈的铸钱官,谁都不敢惹他,现在他是众人享乐的一场血腥盛宴,追随他的小太监们一个个都躲了起来,深怕被牵连。
行刑要开始了,北弥准备离开,最后一张牌已经打出,他只需耐心等待猜疑爆发的时候,小小的推波助澜一下。
穿过人群,走到傲暴面前,北弥说道:“狄族王,我来草原一直身体不适,现在天一黑,冷气上来,实在坚持不住了。”
北弥说话气若游丝,病恹恹的,加上那过于纤细的身材,仿佛风一刮就要倒地不起,与世长辞。
“行,你先回去休息吧。”傲暴拨了一下手。
“多谢狄族王。”北弥微微欠身行礼后,走了。
回望一下广场,狄族平民是在欢呼的。若鲤名声不好,对上层谄媚,对下层欺压,总想从弱者身上找回自尊。
十个将军站在傲暴周围,保持沉默,他们今晚绝不可能睡得着。
之前,北弥就和刘赤谈过了,如果杀了瑷胜将军还促成不了和谈,那就杀了狄族王傲暴,为此他准备了个绝妙的计谋。而那封送出的名单,最后会要了傲暴的命。
有时候,狂热的情绪,会让一整个族群走向毫无必要的战争,那只能从内部彻底摧毁他们的权力架构了。
坐上马车,北弥、刘赤、李医师,三人回到了营地。
一位骑兵见他们平安归来,笑着迎上来:“北大人你们回来啦!”
经过李医师夸大的宣传,在这百来个骑兵里,北弥的外号从“媚主的妖孽”,“害国的奸臣”,到“有点胆识的谋臣”,现在变成了“神仙下凡”,“救国英雄”,可以说是来个180度大反转。
不少人看到北弥就内疚的低下头,为自己之前偷偷咒骂北弥痛苦不堪。
“嗯。”北弥高冷的点了下头,当周围人都用星星眼看着你的时候,确实会有偶像包袱。
进入帐篷,北弥拿出纸笔快速书写好,招来一个骑兵:“速速送回,路上注意安全。”
“遵命!”
骑兵拿上北弥的亲笔信,驾马出去了,他要去代国汇报情况。每天北弥都会派一个人回去,如果哪天没有亲笔信,代表自己已经被狄族杀害,谈判彻底失败,代国可以发兵攻打了。
只是……
北弥的视线转到刘赤的身上,代王都秘密跑这里来了,国内真的没事吗?
易通是个思维灵活的大臣,发现自家大王没了,还能保持冷静,主持大局。像郦文奇那种,古板的倔种大儒,知道了,恐怕和天塌了没两样,肯定要闹,还是寻死寻活的那种闹法。
感觉到北弥在看他,刘赤偏了偏头:“先生,有何事?”
北弥:“没事……”
刘赤坐在了木案另一端,背过了身,气氛有点说不出的压抑。
北弥盯着那完美的倒三角形后背,可以肯定,刘赤不高兴,而且正在过度解读自己和张律的对话!这人向来多疑善谋,报复心还重,谁知道会得出个什么结论!
一天天挑拨别人家的君臣关系,害的良将忠臣被杀,现在轮到自己了,可得维护好啊!
看着木案剩下的信纸,北弥有了办法,他拿起一张,灵巧的手指来回折叠。身子一点一点挪到刘赤的旁边,把刚做好的小纸船顺着桌面推到刘赤的跟前。
北弥:“叮叮咚!您收到了一艘载满爱慕的小船!”
刘赤缓缓回头,发现北弥趴在桌面上,脸半埋在双臂里,漂亮的杏眼正往上瞧着,在偷看他的表情。
“……”刘赤身子一僵,迅速别开脸,“你在做什么?”
北弥:“表达一下爱慕,免得大王忘了这还有颗心在苦苦等待回应。”
刘赤:“你等的又不止孤一个人。”
“怎么可能!不要冤枉我啊!”北弥激动的往前凑,双手伸出,想要抓到刘赤身上,刘赤一个侧身完美避开,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