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想到这一关键之处,元子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像在鬼门关上晃了一圈。
  他缓了缓呼吸,
  对沈知姁行了一个大礼:“奴才多谢娘娘的提醒。”
  不管沈知姁方才那话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深意,都是含有善意的提醒。
  行完礼,元子心中犹豫一下,还是带着试探问道:“经由娘娘一说,奴才日后当差必定万分小心,更记着要向师父讨教。”
  “依着本宫来看,还是莫要打扰福公公的好。”沈知姁瞧出元子的小心翼翼,面上一笑:“福公公不光要贴身服侍陛下,还要同殿中省、太医院等各处对接,实在忙的很。”
  “你若有心,只管悄悄地观察,久了自有长进。”
  这一席话如惊雷轰入元子的耳朵。
  才缓过来的心又高高提起,掌心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他又忘了,进奉到朝阳殿的东西,必须要经手殿中省与太医院的查验,才敢给圣上过目。若香料真的有些问题,那殿中省总管、检查香料的太医、韦容华与虎威将军韦氏,四者必定拥有秘密的交易与共同的利益。
  告诉福公公,不是保全自身、打击金侯,而是打草惊蛇,自身难保。
  倒不如等诸葛院判回来后,借个由头请他看一看。
  元子又对沈知姁行了大礼。
  只是这一回郑重许多,叩头时的声响极大。
  看着元子如预料中的反应,沈知姁心情愉悦地点出最后一个问题。
  她弯起的唇角中泄露出一点苦笑,垂下眼帘:“本宫不过随口说两句,不必行此大礼。”
  “倒是本宫要谢谢你,愿意同一个罪臣之女说这么多。”
  “往后记着离本宫远些,否则受了牵连可怎么好。”
  “娘娘何出此言。”元子迅速接口,安慰道:“再说了,娘娘对奴才的恩情,奴才永志不忘,圣上也是知道的……”
  话到此处,他第三次愣在了原地:方才他刚立了要接任御前大总管的心,此时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不妥之处——他身为御前的人,怎么能时时刻刻表现出对他人的念恩报答之情?
  元子虽少近身侍奉,但从细枝末节处,他能揣摩出几分圣上的处事原则:凡是圣上决定的事情,都不容旁人违拗。
  圣上既然是个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又怎么会容忍自己的贴身总管,更记挂着别人的好?
  若他回去后为沈昭仪求情,惹得圣上不愉,再加上金侯背后的小动作,那他将来恐怕是……
  元子越细想越心惊,连看着沈知姁的目光都变了变,感激之中更添了敬重,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今日来一趟,奴才深受娘娘提点,还望以后能有更多机会。”
  “算算时辰,奴才该去给蓝容华送赏了,奴才告退。”
  沈知姁抱起牛乳团,亲自送元子到正殿门口:“本宫尚在病中,无力顾及牛乳团,还请公公带回朝阳殿,照顾一段时日。”
  芜荑早带人收拾好了牛乳团的一应用具。
  元子知晓牛乳团的来历,当下就应了,然后半蹲下身,小心接过牛乳团,生怕这猫主子一时兴起,再给他来个冲撞突袭。
  牛乳团先前撒过气,此时吃饱喝足,再被暖洋洋的日光照着,什么也不顾,只想伸个懒腰入睡。
  好歹它没忘了沈知姁这个主人,特意用清澄澄的猫眼儿道过午安,就窝在元子怀里睡去。
  元子大气都不敢喘,告退后先踮着脚回了朝阳殿。
  他抱着猫回去的消息,第一眼落在茯苓眼中,随后就传到各宫的耳朵里。
  第11章 反应(捉)蓝容华竟有几分关心沈昭仪……
  茯苓回屋后,看着满桌的绢花材料头疼,索性甩手先去床上歇息。听到外头元子来的动静后,她也顾不得形象,悄悄地打开一条窗缝,趴在上面偷看。
  看到元子抱着牛乳团离开后,茯苓忍不住偷笑:沈昭仪果然是个耳根子软的蠢货。在她先前的“出谋划策”之下,沈昭仪死倔着脾气,不断为父兄喊冤,将圣上冒犯得生气,还伤了自己的身子。
  在这样难以挽回事态的前提下,慕容婕妤特意吩咐,要她开始劝沈昭仪利用旧情来为父兄求情,彻底磨耗掉圣上对沈氏的最后一丝情分。
  果不其然,沈昭仪虽然没有立刻行动,但心中又傻乎乎地信了,居然还慌不择路地想出利用猫儿来打动圣上的蠢主意。
  茯苓对牛乳团的来历并不了解,只知道是沈知姁带入宫中的,认为是定国公府给沈知姁找来解闷的玩意儿。
  往日尉鸣鹤若来,对牛乳团的确是颇为喜爱,常常陪着沈知姁一块儿喂食、逗猫,乃至给猫儿梳毛。
  想到这一茬,茯苓就不由得撇嘴:沈昭仪这是想用猫儿唤起陛下对旧日的回忆呢。
  可依着她想,只怕陛下会更生气,觉着沈昭仪不恭不敬,打发个小畜生来表示服软——到时候啊,对沈昭仪有的怪罪呢。
  茯苓在心中感叹道:还好她是个机警的,早早就换了个前途。
  她的眼睛一瞥,看到桌上分毫未动的绢料,忍不住头疼起来。
  可没办法,茯苓只能翻出绢花册子,认真地咬牙做起来,心里头倒是活泛许多,想着趁晚上空闲,去尚衣局找些新鲜绢料。
  慕容婕妤的兰心堂也在附近呢。
  她如今也算成了事,不知道婕妤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大方,出手就是五百两的银票。
  *
  茯苓正在美滋滋呢,慕容婕妤此时却想不到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韦容华给吵破了。
  “姐姐,你说沈氏那个狐媚子凭什么!”骂完沈知姁,韦容华又愤愤不平地说起今日的赏赐:“今日立冬,各宫的赏赐都是饺子,凭什么沈氏比咱们多出贡梨和冰糖!”
  “那贡梨九月送来,数量少,我当时不过分到五个。那梨子皮香肉脆,我入口都不舍得咀嚼……”韦容华想起贡梨滋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更为气愤:“还有那冰糖,形似白玉,入口生津而不齁甜。”
  “进奉白果香时,我朝陛下提了一嘴,陛下只说等明年贡品。”韦容华瘪瘪嘴:“我还当是殿中省没有了,结果是专留给狐媚子的!”
  她挥手一掷,手中的帕子烂泥一样落在地上。
  黄鹂阻了雁儿的动作,上前拾起帕子,说昨儿领份例回来,有两块颜色好的蜀锦帕子,慕容婕妤特意留了给韦容华。
  漂亮话说完,慕容婕妤就满意点头,嘴上偏责怪:“本嫔说要给韦妹妹一个惊喜,你这妮子倒是嘴快。”
  黄鹂行礼请罪,忍着笑到了库房,看到韦容华帕子上有其亲手绣的花纹,就禁不住翻了个白眼:韦氏真是造孽,居然送了个爱吃爱衣裳的蠢货进宫!
  还说什么两家结盟。
  就韦容华这样,真是给她家婕妤垫脚都是抬举了她。
  将韦容华的帕子放入盒中,黄鹂随手挑了两块帕子回去,顺便带回去眼线传来的新消息:殿中省的云总管,亲自带人拿了份例,往瑶池殿去了,还多带了两三样新鲜的玩意儿。
  说给沈昭仪病中解闷儿。
  这边韦容华正红着脸给慕容婕妤道谢,但听到这消息,立刻又生了气,咒骂了一通,最后脸气得像猴子屁股,询问慕容婕妤:“姐姐,你说我要不要也学她,养个小畜生?”
  “我瞧着陛下对猫啊狗啊的还算喜欢,可不能叫瑶池殿在这方面占了便宜。”
  这一番话说出,慕容婕妤自诩稳重,都险些忍不住笑:方才还骂沈氏是不要脸的贱/人,这会子又要来学人家,真是打了自己的脸面都不自知。
  幸而黄莺奉了一盏温水来。
  “妹妹说的有道理。”慕容婕妤也懒怠应付韦容华,就端出一副完美的笑容:“择日不如撞日,妹妹不如赶紧去御兽司瞧一瞧,有没有合心意或是想要的——有的名贵猫儿可是要提前定的。”
  得到了肯定,韦容华当下就起身告退,口中哼道:“我才不会被沈氏那个蠢人比下去,瞧我这一回将她复宠的路子给堵死!”
  慕容婕妤好言好语地送了韦容华出去,回来后立刻吩咐黄鹂将静心的香点上,坐下后揉了揉额角:“当真是聒噪愚蠢得很!”
  “若果真论起来,那沈氏是蠢人,这韦氏就是个十足十的蠢货!”
  沈昭仪虽说也是漏洞一大堆,可人家有一件大事情就
  从没出过错:那就是帮着太皇太后协理六宫之事。
  若是韦容华来做,第一天就得算晕过去。
  黄鹂为慕容婕妤捏肩:“主子莫气,若韦容华真是个聪明的,那倒不好拿捏了,也说明韦将军与丞相结盟的心不诚。”
  “奴婢听说,当初选的是韦容华的庶姐,韦容华不情愿,闹了一通才入了宫来。”
  “原以为是个有野心的,可瞧着这模样,莫约是喜欢陛下,才吵着要进来的。”黄莺接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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