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于是他听到父亲在电话那头重复,像跟另一个人转述:“还真是喻越乐。”
刑游顿了顿,对电话那头喊:“妈。”
钟争鸿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你知道家庭助理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吗?”
刑游没什么表情,说:“那我下次提前告知吧,我还会再来滑很多次,最好让他们拟好一份长久终生的责任书好了。”
他们陪着刑游那么多年,早就知道自己儿子这种脾性,没讲什么,只是同时安静了好一会。
过了一分钟,钟争鸿开了口,她问:“你想清楚你的态度了吗?”
没想到刑游笑了起来。
刑游说:“我想好了。”
在茫茫白雪里,刑游看着喻越乐的背影,对方穿着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滑雪服,屁股上绑着同款的小乌龟。今天牵了手,一起经历了心跳加速和失重的时刻,晚上回去即将一起做饭,以及打游戏。
剩下的一切都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想了。
刑游很郑重其事地对父母讲:“我要追喻越乐。我喜欢他。”
第21章
刑游言出必行,下了决心要追喻越乐,就真开始温水煮青蛙,以一种不容拒绝亦不容忽视的态度挤入喻越乐的日常生活。
喻越乐真是太好懂的人,没什么至交好友,跟姐姐和家里人也不多沟通,偶尔一起打游戏的网友倒有好几个,但全是只限于网络生活的熟稔,备注都是原始的网名。
刑游顺理成章地做他的室友、私厨、游戏搭子,以及目前最好的好朋友。
之前聊起过这个话题,喻越乐对此一点不觉得奇怪,他讲:“高中其实没一个好人,全都差点把我害死了。”过了一会又扔下游戏手柄,皱了皱眉,好似后知后觉,“为什么我的青春跟别人好像不一样,我看见大家好像都很怀念。”
刑游低下头,问:“你不怀念那段时光吗?”
喻越乐斩钉截铁地说:“一点也不!”
荧幕上的“game over”一闪一闪的,喻越乐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等了几秒,又闭上嘴,讲“算了”。刑游不追问。要人剖开过去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而刑游现在只想问喻越乐明天想吃什么。
喻越乐觉得很奇怪。
距离自己生病后刑游飞来英国,已经两周多了,而刑游居然还赖在他家不走。
虽然刑游跟他说这是互惠互利活动,他在自己家拍视频拿流量,自己也能免费蹭饭。而且——“你给我包住,我给你包吃,有问题吗?”当初刑游是这么说的。
喻越乐后知后觉,想,可这个房子的房东明明是刑游本人。
他向刑游提起来这件事,刑游停下洗草莓的动作,很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问:“你不想我继续住在这里吗?”
“不是......”
“我住在这里会影响你吗”
“也不是......”
“那你就是单纯不喜欢我了。”
喻越乐气急攻心,一把操起旁边的菜刀:“你非得这么讲话是吗?”
刑游发自内心愉悦地笑起来,肩膀都轻轻一抖一抖的,在篮子里挑出一个洗净的草莓,抬起手递过去,讲:“别生气了,来吃一口,很甜的。”
喻越乐站在厨房门口,像个河豚一样站着鼓了好一会气,刑游却不嫌累,就拿着草莓伸着手等他,微笑的好像商场门口迎宾的男模特。喻越乐觉得没办法,只好走过去张开嘴咬着吃掉。
刑游瞳孔猛地骤缩,手指僵住,有些诧异地低下头看了喻越乐一眼。
之前投喂喻越乐,哪怕筷子伸到他嘴边了,喻越乐也会有点别扭地说“我自己来”,然后换他的筷子去夹走再吃,绝不会这样如此自然地张开嘴就接受了刑游的投喂。
但喻越乐吃的很自然,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又或者真的只是下意识的行为,因此完全不像刑游一样反应那样大,只在嘴里嚼嚼嚼,然后点点头,说:“好吃,你再多洗几个。”
噗嗤一声,刑游笑出了声。
他别过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很好笑的事,整个人的胸腔都在发震,再也不是那种日常似笑非笑的微笑,而是唇齿舌尖都泄露出明确的笑意,眼睛也半眯起来。
喻越乐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笑的这样开心,简直毛骨悚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的草莓叶都忘了吐,嘴唇上衔着一大块绿茵茵的叶子,有点恐慌地望着刑游,不知道他怎么那么突然地迸发了低笑。
“没事。”过了十几秒,刑游慢慢停下来,摇了摇头,讲,“只是有点开心。”
喻越乐莫名其妙,跟刑游对视两秒,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怀疑是不是穿着打扮还是哪里出了错惹得对方发笑。
刑游却对此闭口不谈,见喻越乐吃完了一颗,就伸出手到他下巴前一点,掌心向着上方,横着虚虚放在他嘴下,示意喻越乐把草莓叶吐进自己手心。
这个动作喻越乐倒是看懂了,吓得心率一下子飚起来,“噗”地迅速把草莓叶吐到自己掌心,抬起头对刑游讲:“不要那么溺爱我吧?吓我一跳。”
刑游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耸了耸肩,讲:“又不是你含进嘴里再吐出来的,甚至没碰到你嘴,我不觉得有什么。”
刑游向来是这样无所谓的人,喻越乐已经有点明白,于是想了想,又很顺畅地接受了他的这份说辞,只是还有点脸红:“你下次不要这样了。”
“为什么?”刑游摆出一副好学的样子。
喻越乐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乱如麻,却又没办法在颤成一团乱的线里找出那根罪魁祸首,只好假装不知道自己早就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心,又从刑游手下的那框篮子里自己拿了一颗草莓吃,说:“你又不是我的仆人。”
刑游作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我不是吗?”
调侃的意味很重,原来平时按时准备一日三餐,费心思做甜品,还要洗草莓和陪玩游戏的不称作仆人?刑游又挑着眉笑着逗喻越乐。
喻越乐气的胸口闷,抿了抿唇转身就要走,刑游喊住他,将手里那篮洗好的草莓塞给他,然后摆摆手,让喻越乐自己一边吃草莓一边小小地发脾气。
谁知那天晚上刑游就敲响喻越乐的房门,说自己要走了。
“什么?”喻越乐刚写完一门课的实验报告,脑子还有点卡顿,有种自己要听不懂中文的错觉。
门口只开了一半,喻越乐的手还抓在门框上,他刚洗过澡不久,头发没完全干,半湿地垂着,有一瞬间像被大雨打湿的可怜小狗。
刑游低下头看了他几秒,眼神沉沉地,说:“我明天要去伦敦处理公事,临时的安排......估计要去快一周。”
“只给你做了明天的预制餐,很多菜品再多放冰箱一天就不好吃了。”刑游交代道,“但是你如果不想自己做饭的话,我留了个私厨给你,你可以跟他联系,让他定时上门,也不用你跑去下馆子那么麻烦。”
喻越乐感到自己有些灵魂出窍,一边听着刑游讲话一边走神,他不受控制抬起头,看见刑游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讲着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记起来第一次在家里拍视频,喻越乐掌镜的时候从镜头里看见刑游眼皮上的那颗痣。
他神游了好一会,直到刑游讲完话,两个人都陷入沉默,喻越乐开口的时候还卡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很轻地说:“不麻烦你了。”
本来让刑游做饭就已经很占便宜,他在的时候还能自欺欺人说是能一个包吃,另一个包住,但如果刑游走了,还让其他厨师上门帮自己做饭,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喻越乐很想开玩笑,讲喻嘉珩都没这么宠过我。
但是话到了嘴巴又被咽下,静静地滑回喉咙,又浸入血液,跟喻越乐的心脏一起急速地跳动,快的不正常。
刑游没有过分勉强他,倚在门口跟喻越乐扯了些杂七杂八的日常聊天,但喻越乐似乎不太在状态,有些心不在焉。
于是刑游止住了话,定定地盯着喻越乐,喻越乐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慢吞吞抬起头,同他对视,问:“怎么了?”
刑游看进他的眼睛,眼神很深,说:“我在伦敦的房子很大,很漂亮,有烤箱甚至肠粉机,而且风景很好。”他语速很慢,有种娓娓道来的意思,一边讲一边观察喻越乐的神色,“有一个影音厅,我一般用来打游戏,因为我有一柜子卡带。”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喻越乐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抬起头看刑游。
所以刑游问他:“你想不想周末来我家玩?”
四天后,喻越乐搭载刑游的私飞前往伦敦,雨下了大半个月,今天居然出奇地好天气。喻越乐拒绝了乘务的橙汁和餐饮提供,百无聊赖地打开神探夏洛克看,一集都还没看完就已经抵达了终点。
“我一直认为爱是个危险的不利因素。”
喻越乐看了一眼屏幕上语速飞快的男人,眼神很轻地又转走,窗外飘了晚霞,红橙色的云将窗户映得喜庆,软绵的云跟着喻越乐的身体一起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