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药效慢慢开始发作,喻越乐又感到有些困了,他等了一会没等到回复,心情不是很好,摁灭手机又窝进被子睡了。
  喻越乐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
  他的烧退了大半,有种神清气爽的快感,终于不再全身软绵无力,但身上因为出汗太多变得有些黏,怎么动怎么不舒服。
  喻越乐起身去洗脸漱口,又在镜子前发了会呆,突然很想洗澡。
  他假装记不起来从小接受的教育观念就是发烧不能洗澡,动作非常迅速地找了换洗衣物就闯进了浴室,将水温调的很高,甚至只洗澡不洗头,有种自欺欺人的成份在。
  洗完澡他就感到肚子开始饿,但并不想自己去做饭,只好翻出一个小面包吃了几口,又将床头冷掉的青菜瘦肉粥放进冰箱,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再吃的欲望。
  在他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刑游给了他回复,催他吃药睡觉,养精蓄锐。
  于是喻越乐只好又回到床上,给老师们发邮件请好假,又挑了几条信息回复,被子一盖就再睡了过去。在迷迷糊糊闭上眼前,他感到有些好笑,想人类原来真的可以这样断断续续睡那么久,莫非感冒药其实和安眠药是同一种东西。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喻越乐又复烧起来,他爬起床去找到之前医生留下的药,非常心虚地吃了,想果然不能刚退烧就洗澡。
  他将窗帘拉开,看见外面又快要天黑了,路灯全已经开了起来,有些濛濛细雨在灯影下飘着,将路面打得湿漉漉。
  喻越乐站在窗边,一边看下雨一边给自己测体温,拿出来一看三十八度多,心情变得很无可奈何,在脑海里算大概还要请多少天的假期。
  喻越乐身体算不上多强壮,尤其初高中时期经常生病,总在座位准备一堆药,算得上久病成医,甚至发现他这个身体有个毛病,就是只要发烧就一定会反复发烧,没可能只烧一次就好。
  因此他刚刚一不做二不休去洗澡,多少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念头。
  半夜的时候刑游讲要为他叫厨师和医生来家里照顾,喻越乐第一反应是拒绝。
  过去那么多年,他生病那么多次,哪一次要这样隆重呢。喻越乐对他讲:“不是什么大事。”
  刑游便有些生气,问他:“被玻璃划伤手不是事,高烧也不是事,那连夜跑去伦敦买两个可露丽就是大事吗?”
  喻越乐不知道为什么刑游又要旧账重翻,但总被刑游这样的郑重其事的语气制住,生不出反驳的话来。
  喻越乐便只好答应。
  心里却想起来高三的时候有一次发烧到三十九度,他去翻课程表,看见上午和下午居然都有数学课,非常无奈,只好硬生生熬了一整天,直到上完数学课才敢去请假看病。
  不知道为什么喻越乐突然想起这件事,又无端开始幻想,如果把这件事向刑游分享,对方一定又会生气,然后告诉他:“数学课根本不算什么。”
  想到这里喻越乐又莫名想笑,笑完静下来,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两节数学课似乎真的没讲特别重要的内容。
  高考不会因为他错过两节数学课而产生什么大变化。
  这两节数学课真的有这样重要吗?
  时过境迁,喻越乐第一次开始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没有等他思考出一个答案,手机便又震动起来。
  刑游给他打电话,问:“你现在怎么样?”
  喻越乐已经练就撒谎不眨眼的技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完全退烧了,真的很感谢你给我请的医生,还有那碗青菜瘦肉粥。”
  刑游却说:“那碗粥你明明喝了一半不到。”
  喻越乐想起来原来自己拍过照片给对方看,有些后悔和恼怒,想不明白怎么刑游总在这样无聊的细节上纠缠不清。
  但面对刑游他总是很没有办法,想了想,只好说:“他做的没有你好吃。”
  这样的话似乎很好地取悦了刑游,对方不再纠结这件事,问:“那你后来还有吃东西吗?”
  距离那半碗粥进肚子已经过了快十二小时,喻越乐在此期间洗了个热水澡,吃了两口小面包,还复烧了。
  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对刑游讲:“有,我吃了足足一个三明治。现在退烧了有点饿,所以来了厨房煮粥喝。”
  刑游好像产生了怀疑:“是吗?你自己煮粥喝?怎么不点外卖?”
  附近的外卖根本没有清淡的。
  喻越乐有些腹诽,又发现讲着讲着居然真的有些肚子饿了,只好又跑去厨房冰箱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冰箱多出来很多菜和肉,客厅还摆了一袋子药品,估计都是刑游让人顺便送来的。
  他看到这些心又软了下来,原谅刑游问了蠢问题,也大发慈悲地回答了刑游,说:“你的厨师给我留了食材,不做白不做。”然后又强调着说,“而且我现在退烧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根本没必要依赖外卖。”
  “那么厉害。”刑游的语气听不出咸淡,问,“还提到了食材,难道你不仅仅煮白粥吗?可是切菜和切肉很麻烦吧。”
  没有想到刑游会问的那么细,喻越乐有些骑虎难下,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讲:“还好,我又不吃很多,切一点就好了。”
  喻越乐很担心刑游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很着急地截断他的话头:“好了,我一边煮粥一边要这样跟你打电话很不方便,不然总是走神,忘记看火候,糊底就不好了。我先挂了?”
  刑游没有讲话,很轻地笑了一声。
  .
  下一秒,滴滴滴的声音响起,喻越乐对此非常熟悉,是家里密码锁输入打开的声音。
  可是他给厨师和医生的明明是一次性口令。
  喻越乐浑身都有些僵硬,握着电话,脑海里一片空白。
  喻越乐慢慢地转过身子,听着家里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那个人的脚步声开始由远及近。
  水果刀近在迟尺,喻越乐却没有拿起它的念头。他脑子里飞速闪过的无数个入室抢劫案都在一秒内在猛地停止,又迅速烟消云散。
  喻越乐无端地感到浑身都出了冷汗。
  因为耳畔手机里传来的脚步声,跟现实正在重叠。
  一步、一步,完全契合着的沉默。
  喻越乐想起来了,刑游问他要了家里的密码。
  喻越乐抬起头,看见刑游刚好出现在客厅的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保持着和喻越乐的通讯,甚至动作都跟愣在原地的喻越乐一模一样。
  刑游风尘仆仆,浑身都透着一些疲惫,甚至头发都有些乱,看见喻越乐的那瞬间顿了顿,有种紧绷着的身体终于缓下来的错觉。
  刑游的眼睛很轻地弯起来,盯着喻越乐,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晃了晃手中的手机,问:“正在煮粥?”
  第17章
  发现喻越乐生病不是偶然,那天刑游一直都在等他信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刑游已经将中英时差记得很熟,可以很顺畅在心里转换两国的时间,从英国时间的早上九点到下午两点,喻越乐那一天只给他发过一张下雨的照片。
  喻越乐说:“又是雨天。来上课了,冷得我想吃人。”
  从那之后就没有再发过消息。
  刑游晚上一点多才上床睡觉,一直没睡好,做了个梦,梦里喻越乐冲他大哭,问为什么不让他吃人。
  刑游被吓醒,一身冷汗。
  北京时间早上六点多,刑游拿起手机发现喻越乐居然还是了无音讯。
  上一条信息停留在刑游问他有没有吃饭,他没有回。
  刑游很轻地蹙眉,又发了一个小猫盯镜头的表情包过去。
  他今天需要去总公司一趟,做一个项目收尾,下午还要开会,没时间多想,只能收拾好情绪出门。
  路上刑游没忍住,给喻越乐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对方没有接,铃声响了半天后自动挂断了。
  整栋楼都是以刑氏命名的,刑游一路走进去,大厅里两边的员工都站定在原地,微微向他鞠躬示意。身前和身后都拥着几个保镖,刑游一眼都没多看,走路带风,冷着脸进了私人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刑游又开始给喻越乐打电话。
  从早上七点打电话到十点,刑游让助理将要签署的文件提前拿来通通签完,又发信息给喻越乐,讲再不接电话就报警。十点整,刑游让家庭助理联系最近一班的私飞英国航班申请。
  十点十分,喻越乐终于接起了电话。
  刑游的三个助理几乎同时都在隔壁办公室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刑游的脸色几乎称得上难看,小心翼翼地问:“越乐?”
  对方说:“是我。”
  于是刑游掐断助理室那头的同步视听,抬手示意他们暂且不用联系国外警署与保镖团队,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开始语气僵硬地控诉喻越乐不回自己电话。
  喻越乐的声音一点也不快活,有种焉了的气息,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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