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荣司马决然跪地:“自古便是立嫡立长,且大殿下贤名远播,臣以为立大殿下顾稷为太子。”
一众儋州旧臣跟着跪地附和:“臣等亦觉得立大殿下为储君。”
顾修远冷哼一声,这群人的野心毫不掩饰,冷道:“你们倒是和朕的想法相反,顾卓军功卓卓,朕半月前便已经立他为太子,颁布的诏书已下了。”
此话一出,儋州旧城均是一愣,李青缭端庄的假面再也维持不住,愤恨道:“陛下,当初起兵之际可是我李家最先辅佐陛下,顾稷何错之有,我李家又何错之有啊。”
儋州旧臣齐道:“请陛下立顾稷为太子。”
“朕意已决。”
一时之间,殿外人影撺动,兵甲摩挲之声,无数千牛卫将太明殿围成铁桶。
李青缭冷道:“今日不是立下顾稷为储君,便是陛下颁布禅位的诏书。”
忽而太明宫殿门打开,无数千牛卫身着银甲手持长矛,雪亮的尖刀对准了大殿的主人。
李青缭和顾修远面对而站,昔日恩爱夫妻,如今兵刃相向。
“没想到皇后为顾稷谋划这么
多,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李青缭别过脸去,“陛下拟诏书吧,千牛卫及建邺守卫尽在我手,我所图不过是稷儿一个前程。”
顾修远冷笑一声:“真是难为你考虑良多,诸位爱卿和朕的好皇后好好等等吧。”
“什么意思?”
外间隐隐有厮杀声,震天的怒喊。
“杀——”
“捉拿儋州反贼——”
局势瞬间反转,千牛卫不敌,一个个倒下,原本重病的顾卓,身着银甲踏血入殿,面如修罗,手上的莲生正往下滴着血。
“儿臣顾卓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顾卓,你不是快死了吗?怎么回事”李青缭回头一瞧,顾修远满脸得意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中计了。
李青缭连忙指使小黄门,绝望道:“快,告诉顾稷快跑……”
“来人将反贼全部带下去。”顾卓手一挥,儋州旧臣被捆成粽子,带了下去。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们四人。
顾修远扶着龙椅坐下,他被下毒发现得太晚,这幅身体损坏了大半。
殿外的兵甲未撤退,只是从千牛卫换成了虎啸军。
顾修远直觉不对,但病痛消耗了他大半的神智,他面对着李青缭,痛声道:“夫妻情深一场,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一步。”
李青缭厌恶地转过头,不想再看他一眼,“从你接孟静姝回来那一刻,这一切都毁了,演了这么多年的贤良淑德,本宫实在够憋屈了。”
“咳咳——”顾修远轻咳了几声,谁能想到他一开始就想传位给顾稷,就算怀疑他们下毒暗害,给顾卓册封的诏书也是空的。
顾修远长叹口气,双眼紧闭无奈道:“回你的太极宫吧,这一辈子便不再相见。”
李青缭头也不回的出了太明宫。
顾修远支着头沉思了好一会,不知为何会走到这般地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将视线转向了孟静姝。
“静姝……你可曾怨过我。”
孟静姝一直待在角落,带着妥帖的微笑,干净得仿佛一支莲花,孟静姝伸出手扶上顾修远的脸颊,“当然不怨你,修远,我都让你瞧过她的本来面目了,为何你还是放不下?为何不杀了她?”
“你……你什么意思。”涂满豆蔻的指尖嵌入了顾修远消瘦的颊肉里,他惊恐地想要躲。
“我早就受够了,修远,从今以后,永永远远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再也没人能打搅我们。”以往温柔的声音变得病态又偏执。
顾修远惊恐道:“请御医,德妃犯病了,快……”
大殿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孟静姝两人面对而坐,书案上摆着的正是那封空的诏书,而正下面顾卓着银甲,带血的刀刃甚至未插回刀鞘,以往温和的目光现在是藏不住的野心。
顾卓站在大殿下,一字一句道:“朕龙体欠安,已到知天命之年,觉深耕于政事乏力,今观顾卓功勋卓著,朕意效仿先贤,行禅让之礼,朕愿退居太上皇,守君臣之礼。”
顾修远怎能不知顾卓是在让他拟定禅位的诏书,甚至连诏书怎么写都替他想好了。
“逆贼,朕正当壮年,滚出去,你和顾稷没有什么两样,妄朕信任你……”
大殿之外兵甲攒动,顾卓一步步逼近,那张空白的圣旨上空无一字,玉玺就在顾修远身旁。
顾卓面带不屑,若他不坐这个位置,任人拿捏的便会是他,他便护不住她。
他修长的手握着玉玺,当着顾修远的面,在空白的位置留下鲜红的印章。
“父皇病入膏肓提不动笔,由御史大人代笔也可,不过若是父皇写了,我倒是会比顾稷心软些,可保父皇安稳地在行宫渡过晚年。”
顾修远吓得瘫坐在地,他怎么都没料到,顾卓竟然会反,“顾卓,你个逆贼……你胆敢杀兄弑父,违背伦常,你会被全天下人戳脊梁骨,快来人,快来人……杀了他……”
可太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全是顾卓的人。
——
白知微服下安神汤后,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断断续续,再入那个可怕的梦,她起身时,胸口如同被重重的石块压过般。
她撑着身子起身,慌忙洗漱后便往顾卓院子走,她不可能因为一个荒诞的梦便远离顾卓。
“小姐。”长荣拦在白知微身前欲言又止。
白知微拧着眉:“怎么了?”
长荣低着头道:“二殿下昨夜便去了宫里,小姐别去了。”
“什么意思?昨夜行川醒了?他刚醒怎么就去宫里了?”白知微一头雾水,顾卓刚醒怎么又开始折腾。
她着急想要问清楚,刚走出小院子,便遇到巡逻的虎啸军,小将沉声请她回她的院子,不能出院子半步,她自是不肯,一时间便僵持在原地。
巡逻小将慌忙去请中郎将谢青,白知微站在树荫下等了半个时辰,谢青才匆忙赶来。
时值夏初,谢青身着铁甲,额头渗出薄汗,“白姑娘,这几日特殊,待在沧澜院更安全,等到二殿下回府,一切便会恢复如常。”
白知微死死盯着谢青,问道:“行川重伤卧病不起,为何昨夜会进宫?”
其实她也不指望谢青能给她一个答案,她如同深陷沼泽中,爬不出来也弄不明白。
谢青低声道:“二殿下只是称病,好诱顾稷动手,昨夜顾稷皇后娘娘起兵逼宫篡位。”
白知微手脚冰凉,呢喃道:“顾稷篡位?顾卓装病?”
谢青都知道顾卓在装病,但她不知道。
顾卓为什么不告诉她?
这五日她甚至不敢远离顾卓半步,生怕他出意外。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伪装,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又想起远在踆州时,顾卓知晓她拆掉信笺时,冷漠又薄凉的眼神,那时候不是她的错觉,顾卓就是不信任她。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到院子里,躺在软椅上时,她只觉得身体像泡在冰水中,繁重的心事想要拉着她入深渊。
“小姐,过几日便能出去玩了,别伤心了,喝点粥先垫垫吧,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长荣将白瓷碗递上,白知微明明是想去接碗,不知怎的却将碗弄倒了,清粥弄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白知微崩溃地捂着脸,她怎么什么都做不好?顾卓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信任她。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要不再歇会……”长荣慌忙地收拾书案,书案上可是顾卓的书籍,若是弄脏了,可就麻烦了。
白知微摇了摇头,躺在软椅上没动弹。
长荣慌忙将书籍抱到一旁,一不小心却将一本兵书落在地,几张格格不入的宣纸飘落在地,白知微蹲着身子,将宣纸捡起。
瞧见宣纸上的黑字时,她的手一僵,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砸,宣纸晕湿透,墨迹散开。
这笔迹她认识,正是顾卓所写。
宣纸的内容更让她胆寒,小楷撰写了几处战事点,正是对战北羌时的重要军事拐点,几场几乎不可能赢的仗,顾卓都带着大晋打赢了。
为何会出现在这张书案上?顾卓回建邺后一直装病卧床,若真是他写的,只能是半年前离开建邺时,他便已经写好了,算好了。
白知微一愣,脑子一片空白,顾卓如何能知晓未来之事?
白知微攥着信纸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之前顾卓便多次提过固魂重生之说,他处理任务事都游刃有余。
一个可怕的念头撞进她的脑子里。
顾卓是重生的。
第91章
白知微自己都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但若顾卓真是重生之人。
以往一切奇怪之处,都串了起来。
难怪顾卓从不跟她提政事?难怪从出发踆州后,顾卓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