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说来也可惜,当时派了一队人去追受伤的大长公主,差一点便能追上。现在四海茫茫,追捕一人何其艰难,早知道,当时我便亲自去了。”
  “可别。”萧芫忙道,“李岑熙身边的乾武军兵士定然是精锐之中的精锐,当时我与圣上身陷危机,若你也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我便当真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你呀,”原菁莘嗔她一眼,“莫凡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同样的事,放在谁身上都不能比你做得更好了。”
  “就算是圣上接到这样的消息,他能不急?一个萧若,说不定带出去的人还没你多呢。”
  萧芫垂眸。
  可,他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冒然以身犯险。
  只有她,因为前世方寸大乱,甚至,是不敢不去。
  清浅一笑,点头,“嗯,我知道的。”
  之后谈到萧若,原菁莘心有戚戚,“那大长公主也是狠毒,将人带走救了命,却尽毁容貌,废去四肢,毒哑了嗓子,惨不忍睹地送到了萧府。那模样,比死了都让人难受。”
  萧芫闻言,稍稍讶异,“那平婉呢?”
  “平婉……你是说萧夫人?”原菁莘反应了下才记起,“她我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先前就有传言,道她似是有些不太正常,人皆避之不及。”
  萧芫若有所思。
  先前,平婉就已经在萧若身上发泄怒气,这一回萧若未死,却也彻底废了。
  李岑熙这是知道平婉的命脉,毁了萧若容貌,便也是彻底毁了她的皇后梦,这样的打击,平婉能不能挺得过都是两说。
  好一个大长公主李岑熙,一个利用之人,都如此攻人攻心,赶尽杀绝。
  不过,换个角度,也算是省了她的力气。
  且让她们好好享受享受这生不如死的日子,往后去了底下,可再,体会不到了。
  这一日,萧芫在马背上,一直到暮鼓时分。
  刚亲自送了原菁莘出宫,回头便是言曹大监从苦瓜脸瞬间转变成笑脸的模样。
  “萧娘子,这下您忙完了,可否,往御乾宫去了?”
  萧芫摇头,“先去趟慈宁宫。”
  言曹擦汗,躬身,望着萧娘子的背影,心里头叫苦不迭。
  待真的步入那座恢宏的帝王寝宫,已至夤夜。
  烛光跃动,刚入殿门,便被揽入宽阔的胸膛。
  李晁紧紧抱着她,像巨龙圈起自己的珍宝,生怕旁人觊觎。
  闷闷不乐:“芫儿,你都忍心留我一人在此。”
  萧芫唇边不由弯起笑意,“这不是回来了嘛。”
  踮脚,勾上他的脖子,探出舌尖,沉溺在无保留的、激烈的吻中。
  从外殿一直到内殿,最后仰面倒在龙榻上,将他拉下来,侧身抱在怀中。
  浑浊烫人的气息将她衣襟前的那片雪肤染得通红,娇峦被挤压得变了形,她唤他的名字,让他别再动。
  李晁当真听话地不再动,只是平复了许久许久,身子一直有些烫。
  “怎么忽然想学骑术?”
  他问她,唇瓣隔着绫罗薄衫。
  他曾经教过她,对她于骑术一道上再了解不过,知道若她想学,付出的努力会是旁人的十倍百倍。
  萧芫指尖攥紧他的发,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良久,轻声。
  “昨夜的噩梦里,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能让我们活着等到凤翎卫。其中就有一次,是我不会骑马。”
  也是最深刻的。
  本有机会带他逃走,可她从马上摔了下来,不知什么地方磕在石头上,流了好多血,没办法动,火昀草就在手边,她都喂不到他口中。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彻底没了气息。
  她知道,这样的梦没什么道理。若她会骑马,梦见的就是另一桩事了。
  但她还是想学会,甚至迫不及待。
  李晁手掌抵着她的后心,忽然便有些发颤,随后用力将她迫向他。
  唇瓣相贴,轻柔,缱绻。
  他没有说更多,只是道:“嗯,你且等等,待我伤好,我们一同去郊外跑马。”
  “那片皇家草场,巨大的日轮之下是一望无际的碧绿,风吹过,草浪浩瀚似海,天地广阔,任马驰骋。”
  “到时,我们一人一骑也好,你我共骑也好,一同赏那辽阔的风光。”
  萧芫微阖眼眸,眉宇间渐渐宁静。
  接着他的话畅想。
  “待到冬日,岳家的阿兄阿姊回来了,我们可以一同去,以前你总是推拒,这回,可再不许了。”
  李晁喉头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
  “好。”
  “我们一起。”
  一起从今日到往后,一日一日,安然康健,执手不弃。
  一起,享盛世繁华。
  第101章 好戏
  翌日清晨, 天光蒙蒙浓浓。
  仰头,蓝天如墨染,层层叠叠, 云朵秀骨清像,悠然徜徉着往更南边移去。
  地上晨露化作清濛柔和的水汽,湿了逶迤而过的繁复裙摆。
  漆陶匆匆上了陛阶,宫女低身行礼, 大殿清晨燃起的烛火微微摇曳,被一只纤细柔软的素手轻巧扣灭。
  浅金的晖芒映在冶丽的侧颊, 茸茸的亮色挥毫,勾勒着鬼斧神工的绝美容颜。
  听着声响,萧芫直身,看去,始终不紧不慢。
  漆陶往后殿瞥了一眼,低声禀道:“娘子, 昨儿个萧府里头萧夫人想杀了萧若,被咱们的人拦下, 现在一并制住。”
  萧芫眸中轻嘲, 曼声令:“拎到萧正清跟前,看他怎么说。”
  将近辰时,车辇随朝阳一同破云雾而出, 金光普照,禁军铁甲寒锋,帷幔偶尔随风荡出, 车内尊贵的天颜如若惊鸿。
  萧芫靠在李晁怀中, 抱怨:“本想悄悄来便罢了,你倒好, 这么一折腾,忒引人注目了。”
  李晁如愿跟来,心情甚好,闻言,难得“大度”。
  “你若不想我进去,我便在车上,等你回来。”
  配上那肃然正经的面容,端肃挺直的脊背,仿佛不是他想尽办法让她同意跟来,而是他带着她出门般。
  萧芫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让圣上在萧府门口等,那可比进去招摇多了。而且他这话说的,怎么听怎么委屈,甚至,还有点儿酸。
  口中哼了一声,道:“行啊,那你便在车中候着,免得呀,不小心加重伤势,回去姑母知道,以后连这样出来的机会都没了。”
  说着,正好车辇停下,她蓦然倾身,在他唇上一吻,眨眼间调皮地旋身,衣摆荡开,流水般跃了下去。
  李晁心湖澜起,本可随她下去或抬手捉回,可这样的时候,稍稍一点儿情思便反应在身体上……
  伸出的手猝然收回,指节攥紧坐榻,背克制地稍稍弯下,忍得蝶骨发颤。
  狼狈和羞耻让耳郭、脖颈一瞬通红。
  底下候着的漆陶等人看着娘子轻快地跃下,面上还带着隐秘的笑,不由悄悄对了个眼神。
  萧芫唤来言曹,随口吩咐了句:“半刻钟后带他往萧府我的院子”,便扬长而去。
  留言曹在原地咂摸着半刻钟三个字,看了眼车上严实的帷幔,双手垂在身前,老老实实候着。
  萧芫跨入萧府大门,再抬眼时,目如淬冰,冷然摄人。
  【……就等着太后身体衰竭而亡,边关岳莲城兵败如山倒。】
  李岑熙特意将萧若废得那般彻底,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但只要活着,就总有能传递消息的法子。
  待她尽数吐露出来,再死,也不迟。
  秋风吹下落叶,丹屏精准挡开一片,目光扫视过去,颇为不耐。
  从前门庭若市的萧府,而今不止门庭,连府内都是一派萧条。
  萧芫一路往祠堂方向,刚踏入院中,就已经听到声音。
  是平婉歇斯底里的嘶吼。
  “萧正清,你也眼瞎了不成,她不是萧若,不是我女儿!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一副这么个鬼样子,这还是人吗!”
  “她占了我女儿的身份,只有杀了她,只有杀了她我的萧若才能回来啊!”
  “我的萧若那么乖巧听话,容貌姣好,比宫中的那个萧芫也半分不差!
  萧芫算什么,那皇后之位,本该就是我家萧若的,对,本该就是我的萧若的!”
  “萧若,我的萧若……你个怪物,你把我女儿还回来唔……”
  锦履探出裙裾,跨过祠堂高高的门槛,满身华服璀璨,面容皎若朝霞,灼若芙蕖,几日不见,愈加昳丽。
  刹那间,在昏暗的屋室里,“蓬荜生辉”一词,实实在在,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平婉看到她的脸,剧烈挣扎起来,哀号堵在喉咙,悲凄不已。
  摁住平婉的是萧芫手下的暗卫,同时还收走了萧正清手中的皮鞭。
  一名女医悄无声息到了萧若处,手指摁上脉搏,随后在几人的帮助下将人抬出。
  萧芫看着这不堪入目的场景,齿间轻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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