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低磁的声线伴着满目模糊的华彩,一同,缓缓清晰。
“世间繁华与卿同,
愿作鸳鸯,不羡仙。”
萧芫不知怎样去形容眼前所见。
好像一瞬远离世间,到了传说中神明所居的九重天上。
绚烂之极致,足以穷尽所有。
是星空与朝阳共舞,是有凤来仪,是浩瀚无垠的霞晖与天共齐……
是点点繁星自银河垂落,自在逍遥地漂浮着,就在身侧,每一颗都触手可及。
正如他所说,
繁华。
一场几乎超越整个世间,也超越极致的繁华。
浩荡的震撼让心湖成了汪洋,一波一浪连绵不绝,越来越高,直到冲入云霄,顶上苍穹。
她无法遏制,只能溢出来,湿润了眼眶。
滚热的血脉捧起了魂灵,原来,美景撼动心灵时,最先有的,会是满满的感动与感激。
感动天地苍茫,鬼斧神工,感激生而有幸,得见此景。
盛景如斯,只应天上有,宛如仙境落凡尘。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萧芫情不自禁,喃喃出声,如痴如醉。
凤凰木开凤凰花,叶如翎羽,花似火凰,鲜红若染,无穷无尽,层层叠叠铺向深黯的穹宇。
李晁执起一朵丹凤之冠,花瓣上汪了许多萤火,像一捧星河。
递到她面前,点点萤火升起,如甘霖逆流而上。
星辰落在他眉梢,长身似岳峙渊渟,褪去所有凌冽的锋芒,宽怀而厚重,雍华万千。
凤凰花海之下,繁星萤火之中,
轻轻一吻。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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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芫笑了, 泪从眼角滴下,被他捧住。
“这就是你说的,要带我看的东西啊?”
火海一般正荼靡的凤凰木, 数不尽的潋滟灯火,漫天飞舞的萤火虫……
仿佛在深蓝的天穹下另开辟了一方天地,皎洁的明月和星罗棋布的繁星皆成了陪衬。
她再没见过比这更美、更震撼的风景了,结果在他口中, 就成了轻飘飘的,一个东西?
李晁又印下一吻, 瞳眸也盛不下的火树银星在他身后,那般美好璀璨。
可在萧芫眼中,最清晰的,却是他如渊海一般,缱绻深邃的眉眼。
“嗯。”
为她理顺一缕发丝,挽到耳后, 声线温柔溺沉得不像样子。
“如此,可喜欢?”
她点头, 又点了下头, 眸中真挚而明亮,“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抬手, 接过他手中盛开的凤凰花,璨然一笑,语调轻快鲜亮。
应他的前一句:“四海求凰, 碧落黄泉, 不如……眼前。”
说着,轻轻一蹦, 离他好近好近。
发丝荡过来,扑了他半个肩头,滑在颈侧,也在红红的耳垂。
她的一切神情都直白得过火,所有的快乐开心皆跃然而出。
还有喜爱。
她说她喜欢这遍野的凤凰花,喜欢数不尽的萤火。
他之前,便猜到她会喜欢。
她喜欢热闹,最爱花开,热爱着一切明亮华美的事物,他一直都知道的。
可是现在,她的眼里,只有他。
满满的,只有他一人。
胸口像是塞了棉花,又像是盛满了温热的水,眸光不自禁地颤动,连拥抱和亲吻都记不起来,仿佛他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体和魂灵,都因她撼然,也,只为她所摄。
黄泉碧落,不如……眼前。
她这是,在回应他……吗。
萧芫踮起脚尖,双手勾上他的脖颈,俏皮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立刻溜走。
她旋着身子,裙摆扬起,像一朵灿烂盛开的花,笑声明铃一样地传过来,萤火虫围着她飞舞。
见他不动,又回身过来拉他的手,带着他一同奔跑。
他一直一直地望着她,也任由她。回应她的拥抱,品尝她的亲吻,承载她所有欢乐。
帮她摘花簪发,她嫌弃他笨手笨脚,他却只顾着笑。
也只有笑,一直停不下来的笑,才能表达他胸中情感的万一。
今夜,像是比过往近二十年加起来,笑得还要多。
从前他并不明白所谓欢乐,为何要呈于面上。
他信奉喜怒不形于色,就像信奉所有为帝的圭臬一样,不容置疑,永远正确。
今日方知。
原来,心中会有这样的情感,会不由自主,会摒弃所有只由心而发,且眨眼便至极致。
无法克制,也不想克制。
她凑到他眼前,眨眼,“李晁,你是傻了不成?”
“怎么就知道笑啊。”
拍拍他的脑袋,“你可不能傻,你傻了,朝廷怎么办,姑母怎么办啊?”
他抱住她,问:“那你呢?”
“我?”
“若我有事,你会如何?”
他不想再想什么谨身,什么持重,只想确定一些,再确定一些。
萧芫抿唇,故作思考。
一会儿,肯定道:“如果你傻了,我就把以前你欺负我的全都加倍欺负回来,然后想怎样就怎样,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说完不怀好意地笑,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将她的唇堵住,很深很深,让她的眸又泛起失神的水光,低声喑哑:“再给你一次机会。”
萧芫迷蒙望着他。
月轮高悬树梢,为他的发镀了一层霜,可俊肃的面容却是暖的。
是烛光燃烧自身的掩映,是火红的凤凰花不留余地的绽放。
义无反顾。
听他再问一遍,她不再笑了,似水的眸中渐渐泛起哀伤。
“我会死的。”
手臂搂在他的脖颈,将自己埋入胸膛,哽咽着,“李晁,若你出事,我也会死的。”
若他出事,对这个位子虎视眈眈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和姑母。
下场,只会比前世更加惨烈。
她本不足惜,可姑母不行。
摄政皇太后之所以是摄政皇太后,是因为有一个幼帝,若没有,纵是天大的本事,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几乎所有的肱骨之臣皆是正统的坚定维护者,一旦李晁不在,他们会立刻打着为国安稳的旗号要求另立新主。
如此,岂非正中暗处某些人的下怀。
不然,从小到大,为何有那么多次的刺杀。
千百年来的滚滚车轮中,女子的地位从来无法与男子相抗衡,纵然是皇太后,也无法例外。
“不会的。”
李晁一下抱紧她,声线有隐约的颤抖。
“不会的。便是我死,也定会护你无恙。”
他不允许她这样说,不允许她有这样的念头。
松开,捧住她的脸,要她看着他的眼睛。
“萧芫,你记住,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应好好活下去。”
“我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哪怕不在了,也会为你留下足够生存的筹码。你想,有那么多朝皇太后,便连母后也一样。”
萧芫的眼神里,懵懂中氤氲着茫然。
他在……说什么呢?
说以后吗,那么那么久远的以后,他以为她说的意思……是他老死之后,她会为他陪葬吗?
他怎么,一下就想这么远啊。
他们还没成婚呢,她连皇后都没有当上,怎么一下子,就太后了呢?
有这么咒自己的吗?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李晁皱着眉头,严肃得过分。
萧芫愣愣点头。
“那记住了吗?”
萧芫再点点头。
又被他抱紧在怀中,慢了半拍,萧芫才真正回过味儿来他所说意味着什么,悄悄勾起了唇角,也抱紧他。
真的完全不一样了,她好像,一下拥有了太多太多。
今生,便应这样一直下去。
她成为他的皇后,等到老了,可能他会先去,也可能是她。
但都没关系,那已是圆满的一生。
尽情相拥,尽情亲吻,十指交握,衣袖缠在一处。
火红如云的花树下,他为她抓来了好多好多萤火虫,她一把握住好几只,藏在裙摆,藏在袖中,在他面前肆意地起舞,舞得不成样子,但萤火升腾间,已是世间最美。
足迹踏过一整片树林,她撒娇要他爬树为她摘下最大的一朵,他纵容应承。
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萧芫佯作生气,道小时候她爬树被他告状,姑母罚她抄经,抄得手都痛了好几日。
李晁以一吻聊作歉意,任由她使坏支使,将从前她想,但他不许的事通通做一遍。
可惜她太过得寸进尺,最后被忍无可忍地压在粗壮的树干上,两只纤细的皓腕被大掌一把攥住,扣在头顶,荼蘼的凤凰花接连不断地落下,点缀在她发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花瓣渐渐碾碎,和红梅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