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日里大长公主不是说他们要走吗?”
结果这两个人留下,趁夜抓紧时间行这样无媒苟合的勾当吗?
萧芫想想清湘平日里自诩清高的模样,便觉得膈应得紧。
李晁揽着她往前,嗓音还有些沙哑,“今日只有大长公主回了京,端王明日才会由翊卫送回道观,清湘郡主以身子不适为由留宿一晚,也是明日方回。”
萧芫:……
果真厉害,支开了长辈,正好成全这一夜的露水姻缘。
萧芫:“清湘郡主便罢了,她随大长公主来,那端王是用的什么缘由来的重明寺?”
李晁冷然道:“为生母供香祈福。“
萧芫:……
嗯,只能说,着实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萧芫嘲道:“之前请大长公主替他问淑太妃安,现在又来寺中为生母上香,他可当真是个孝子。”
孝得十分平均,一点儿都不厚此薄彼。
“当心。”李晁带着她停了一下。
萧芫这才看到,再往前的路,是由一个个石块分散拼成,石块与石块之间隔得不远,但确实要小心足下。
她不再开口,专心看路。
为了她能看清楚些,他特意将灯伸远,且压低了些。
行至半途,眼前终于亮了,抬眼,看到尽头的禅院灯火通明,门口一路都有人提灯而立。
言曹丹屏眼尖地看见他们,忙小跑过来,一人一个接过了灯笼,于侧前方引路。
直到入了禅院,她想回侧面厢房时,他松开手,腰间一阵空落落的凉意,才反应过来,她竟由着他揽了一路的腰。
“芫儿。”
下人都在,他这样亲昵地唤她,让她不由心头一跳。
回眸,他于灯火阑珊处凝立,仿佛已守候许久,“侧边厢房久不住人,正房有里外两张榻,今夜暂且在正房忍耐一夜,如何?”
第35章 疼痛
萧芫愣住, 一时无所适从,看向丹屏。
丹屏:“娘子,厢房是干净的, 只是有股陈味儿,奴婢熏了香,可总觉着还残存着点儿。”
陈味儿?
萧芫蹙起眉心,有些嫌弃。
李晁已经向她伸手。
萧芫无奈, 知道她不应,他便要过来拉她了。
便靠近一步, 主动将手放入,“那我睡哪儿啊?”
他拉她进了屋,“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所谓外间里间,也不过是隔了一道屏风。
夜已深,李晁先退出去, 将地方留给萧芫沐浴盥洗,待她上了床榻放下床幔, 他方进来。
萧芫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刻意放轻了动作,也并未唤其他人服侍,听着简单铺了床榻后, 便没什么动静,应是歇下了。
过了一会儿,外间留的一盏灯也灭了。
今夜无月, 屋内暗下来时伸手不见五指, 他与她沐浴后的香气融在一起,属于他的龙涎香味在鼻尖越来越浓。
萧芫翻了个身, 背对着他的方向,心被一种莫名的涟漪烘在半空,睡意迟迟压不下来。
临近夏日的春夜有些燥热,萧芫从被衾底下探出一条腿,亵裤被她蹭上去半截,露出柔腻白皙的肌肤,骨骼纤细玲珑,透着粉意。
迷朦中蹭蹭枕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有些不安稳地沉入梦乡。
梦里依旧光怪陆离,很多场景掺杂在一起,可好像无论眼前是什么,腰间都有股被压迫的感觉,像是他揽着她的腰,一直不曾松开。
到了后半夜,夜空转晴,露出了苍月朗星,一隅洒在外间的榻上,李晁皱起眉,被心底一阵焦灼的惶然唤醒。
睁开眼,眸底很快清明,也听到了让他不安的源头。
屏风里侧,几重床幔之后,低不可闻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娇弱痛苦得让人一听便揪起了心。
李晁翻身下榻,大步走过去,几近慌张地掀开床幔,微弱的血腥味探入鼻尖。
透进来的月光冷霜一般覆盖下来,萧芫背对着他,身子蜷缩着细细发颤,呼吸凌乱不堪,挤出肺腑的闷哼带着颤巍巍的哭腔。
“芫儿。”他俯身急切唤她,大掌底下的玲珑肩骨不堪一握,触手满是冰凉的冷汗。
心猝然沉底。
萧芫在梦魇中痛苦地挣扎,仿佛又被困在了前世的残躯里,每时每刻都痛入骨髓。
直到有些发烫的温度暖了后背,她像是被人抱起,激得意识上浮了些。
可随之的疼痛骤然尖锐,她一下哭喘出声,手死死摁上小腹。
痛连绵不绝,愈演愈烈,顷刻袭满周身。
感觉有一点熟悉,可是以前她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像是要活生生将人劈开一般。
萧芫呼吸艰难,无法控制自己口中溢出的声音,想挣扎却没有力气,只能一阵阵地发抖。
也听不清耳边的话,隐隐约约感觉到是他抱着她。
周身亮了,似乎进来了不少人。
再之后,便又模糊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挨过一遭,萧芫虚脱地瘫软下来,冷汗湿了重衫,满头的墨发也湿了,耳鸣声中,他好像在唤她的名字。
她没办法回应。
听到他压抑着声音大怒,厉声让传精通妇疾的御医过来,言曹解释了什么,被他毫不留情地呵斥了回去。
又是好一会儿,萧芫终于拾起一缕游丝般的气力。
挣扎着动了下,弱声唤他。
勉力睁开眼,他的面容有些发花。
李晁红着眼睛将她鬓边汗湿的发撩入耳后,像是也随她与疼痛打了一场仗般,声线夹杂着些微颤栗,“芫儿,怎么样?”
萧芫摇了摇头,眼角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随着动作滑落。
惨白的面容布满冷汗,声音细弱:“不算什么急症,让太医明日来便可。女子月事,太医就算此刻来了,也没什么法子的。”
她身上已被更衣擦拭过,底下也垫了月事带,他的大掌代替她捂着冰凉的小腹。
李晁还想说什么,萧芫松松握上他的手,“我不想吃什么,也吃不下,李晁,别折腾了,你扶……”
她就要挣扎着下去,“……扶我过去那边,你也歇息吧,不是说,明日还有事吗?”
“萧芫。”
李晁肌肉紧绷,失控地将她揽回来,又克制着怕弄痛了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停。
“有你这般不爱惜自己的吗?”
萧芫愣愣看向他。
他的眸中,焦急与心疼几乎化作泪滴滴下来,可始终没有,只是愈发地红。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我与母后将你呵护到大,什么歇息、麻烦,难道比你的身子都重要吗?”
他不由分说将她小心抱起,上了榻。
“里面的床榻脏了,便在这儿睡,我守着你。”
身子的不适让萧芫反应有些迟钝,怔怔由着他摆布。
他比她高大太多,将她圈在怀中时,她整个人完全陷了进去,契合得仿若本就是一体。
外间的床榻很窄,也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容纳得下他与她两个人。
萧芫睁着眼,看着床边厚重的木栏,没再开口。
他这样紧紧从背后拥抱,让她感觉好像被裹在一个暖炉中,每一处都有源源不断的暖意传来。
可依旧挡不住绵绵不绝又起的疼痛。
……爱惜自己。
是啊,爱惜自己。
可若疼痛日夜不休,御医束手无策,除了忍耐,还能怎么办呢?
泪悄然顺着眼角流下,她哭得无声无息。
她原本也不会这样的,前世一开始受心疾之苦时,一有难受便唤人,闹过也哭过,可是折腾到最后,才终于知道,都没用的。
多余的情绪起伏,只会让自己更难受。
或许是此时太温暖,对比得前世那般凄凉,又或许是疼痛愈发剧烈,渐渐忍耐不住,萧芫的泪汹涌而下,湿透了锦枕。
李晁察觉到她脊骨的战栗,支起身子,看到她的模样时呼吸一滞。
他几乎手足无措,想去抹她的泪,却不敢挪开暖她小腹的手。
“是又痛了吗?”他声线不稳地安慰,“芫儿,御医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来了。”
萧芫再绷不住,一下哭出了声,上气不接下气。
艰难转过身子,将自己埋进李晁的胸膛,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哭得浑身颤抖:“李晁,我好痛啊……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痛啊……”
李晁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这种时候,好像一切的言语都显得轻忽,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也不知该如何缓解她的痛楚。
只能陪她这样捱着。
萧芫哭得精疲力尽,睡过去没多久就又会被痛醒。细碎的呻吟里总是夹杂着模糊的呓语,最多的,便是他的名字,和姑母二字。
李晁总是不断地应着,为她拭汗,喂她喝煮好的姜糖水,心里的害怕和恐慌抑不住地漫延,不知催了外头的言曹多少回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