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原菁莘却道:“我才不要阿父替我挑,原将军都亲自开口了,难免有些人因为权势上门,我要亲自寻,而且要寻个真心的。”
  “真心的什么?是真心想当赘婿呢,还是真心心悦你呀。”萧芫揶揄。
  原菁莘摇头晃脑卖关子:“自然……”
  “嗯?”萧芫眨巴着眼睛看她。
  “自然是都要了!”原菁莘笑起来,“做什么选择嘛,若不是两者皆有,我还不应呢。”
  萧芫也笑,“不错不错,我们菁莘这般好,自然得世间最好的郎子来配。”
  话音刚落,漆陶进来换了盏茶,又放了两盘点心,问天光这么好,是否去御花园逛逛。
  萧芫正想应,原菁莘忽然抚掌,“对了,今日我进宫可是有正经事的,差些都忘了。”
  萧芫忽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听得她道:“阿芫可不能厚此薄彼,圣上安排的课业那般用功,我嘱咐的便抛到脑后不管不顾。”
  萧芫轻扯了扯她,“什么事,逛了御花园再说不行嘛。”
  原菁莘摇头,“这可不行,都这么久了,总得查验查验。”
  萧芫站起身,假装没听见,“哎呀,我忽想起来岳伯伯前些日子寄了件明光铠过来,价值不菲,好看得很,也不知过了几日,它在我的库中如何了。”
  原菁莘明显有些意动,不过她有杀手锏,遂曼声:“我这儿有个消息,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今日才特意入宫来见你的。”
  消息?
  萧芫没回身,但竖起了耳朵。
  能是什么消息,她这些日子关注的,不就是监察赈灾之事吗。
  难不成……
  “就是有关监察赈灾之事。”
  “不过你得答应,好好与我练几招,我才告诉你。”
  萧芫忍不住了,狐疑看她:“你怎会有这个消息,难不成是原将军……”
  原菁莘挑眉,胸有成竹,“如何?应还是不应。”
  萧芫负隅顽抗,“有什么消息我可以去问圣上,不然我这般辛辛苦苦地读书,岂不白费了?”
  原菁莘笑得得意,“这可不一样。我猜有些消息,圣上若不到万无一失是不会告诉你的。”
  “可我阿父不同,他什么都告诉我。”
  萧芫抿唇,挣扎地眉毛都拧了起来,脚底蹉着地,最终还是叹了一声。
  “好吧,我应便是。不过若消息不值这般代价,我是不会认的。”
  “放心,绝对物有所值。”
  萧芫:“你快说,到底什么消息?”
  原菁莘神秘兮兮,挨着她耳语:“我也是今晨才知的,我阿父得了密令,要送赈灾监察之人前往黔方,你猜是谁?”
  “谁啊?”
  “即将兼任监察御史的中书舍人,钟平邑。”
  萧芫震惊。
  这是个怎么也没想到的人选。
  钟平邑位居中书省,和御史台八竿子打不着,况且之前本就代三品侍郎之职,现在又要离京去干八品监察御史的活,简直就是……就是拿牛刀去宰鸡。
  可再想想,确实十分符合李晁的行事风格。
  他在政事上总能突破常规出人意料,又让人无法轻易反驳。
  大材小用,那也是皇帝的事儿。既然之前的监察御史争论不休,那便索性从其它地方调一个定然能干成的人,一力降十会。
  且钟平邑背后还有户部尚书,听说他本人对水利之事也颇有心得,身为中书舍人跟在李晁身边,可以说是朝堂上除了李晁,最了解此事前因后果的人。
  这么一想,他还当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还是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选。
  道是奇兵也不为过了。
  “已经定了吗?”
  原菁莘猜测:“还未放在朝堂上议,但既然密令都已发到了我阿父手上,估计很快就会有正式的旨意下来了。”
  “好了,”原菁莘拉着她往外走,“消息都说完了,也该我查验查验你了。”
  萧芫有气无力,如丧考批。
  万万想不到,好不容易放的这半日假,是在自个儿宫里的院子扎马步练招式。
  更想不到的,是浑身的酸痛还没恢复,就又被硬拉出去为原将军送行。
  幕篱一遮,萧芫舍命陪君子,从宫门一直陪到了京城的城门。
  她都不知多久不曾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拿胳膊肘儿捣捣身旁还够着脖子往远处看的人,“该回去了吧,人都已经看不着了。”
  原菁莘摇摇头,“我阿母嘱咐我了,送行定要望久一些,一点儿影子都看不见了,远行的人才会平安归来。”
  萧芫与她打商量,“那咱坐着看行吗?”
  她实是腰酸腿疼,站不住了。
  原菁莘:“你坐吧。我站着还能看到一点儿黑影,坐着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丹屏机灵地搬过来一个圆凳,萧芫坐下,弯腰捶着自个儿酸痛的腿。
  还好回宫的时候坐的是马车。
  反正要她走,她是一点儿都走不动了。
  支着混沌的脑子安慰几番好友的离愁别绪,让马车先绕去将军府将人放下。
  再踏上回宫的路时,萧芫困得闭上眼便能立刻沉入梦乡,一心只想回到自己颐华殿的床榻上。
  只天有不测风云,萧芫在外宫,扶着丹屏的手下马车的抬眸一刹,便看到了一个身影。
  紫官袍金玉带,面容儒雅,行着阔然的四方步,虽正与人笑言,可依旧能看出骨子里的疏离与淡漠。
  正是她的亲父,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右相萧正清。
  第30章 父亲
  萧芫瞬间清醒, 甚至有些过于清醒,就像是被人倒了一桶冰水,四肢百骸皆是彻骨的寒意。
  本能捏紧了丹屏的手。
  “娘子?”丹屏疑惑, 也有些担忧。
  萧芫只定了两息,便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抬步。
  从前是怕他不想看到她,可现在, 是她不想看到他。
  原本好好的一日,何必多看给自己添堵。
  只是没行几步, 便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芫回头,看到他竟跟了上来。
  先前与他说话的那几位大臣,已经往宫门处走了。
  萧芫本想直接离开,可看看不远处的那些三三两两的臣工,和来来往往的宫侍, 还是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父亲。”
  眸光半垂, 静静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 才听他开口:“萧芫,春日宴那日,萧若浑身是伤被人送回来, 可是你所为?”
  萧芫毫不意外。
  除了这件事,能让他主动叫住她的,也没有其他事了。
  她不想抬眼, 就这般保持恭敬低头的姿态。
  她知道, 他那双眼眸中,一定是满满的挑剔与厌恶。
  前世今生, 她看得够多了,不想再看了。
  抿得唇有些泛白,方开口,“父亲只问萧若的伤,不问缘由吗?”
  她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极沉极重,又仿佛与以往有什么不同,让她心头涌起一股针扎般的难受与排斥。
  “那缘由为何?”
  萧正清竟顺着她话问了。
  萧芫没忍住,抬头看向他。
  发现自己看不懂他面上的神情,也不懂他眼中复杂的情绪……那样浓稠的情绪,在触及她面容的时候,似乎更深了几分。
  萧芫攥紧手指。
  若放在从前,他早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了,今日是怎么了。
  她不知哪里变了,可不管这种变化究竟是好是坏,都让她感到不安。
  萧芫呼吸滞了滞,勉力答:“父亲应是知道的,平婉如何,萧若又如何。她们从小到大明里暗里欺负嘲讽那么多次,我只报复一回,都不行吗?”
  萧正清目光被她的一举一动吸引,只觉得许久不见,他这个女儿当真是变了不少,变得与他记忆当中,她的生母,那般相似。
  柔弱的姿态,顾盼之间的眉目,不时微低下的颈项,皆如出一辙。
  萧芫不知道,她今日身子不适又被拉出去行了那么远的路,不适与困乏堆积起来,累在她的身姿与苍白的面容上,加上她这种回避与排斥的姿态,与她素未谋面的生母储江雪初入萧府时,一模一样。
  萧正清不由上前一步,仿佛今日才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她是他的亲生女儿。
  萧芫后退了两步,满是防备与厌恶地看着他。
  萧正清唇瓣微颤,有什么话语呼之欲出,又被他咽了下去,终是叹道:“为父没说不可,只是你身为未来皇后,这般行事,容易落人口实。”
  这一句的语气,与他第一句质问她的语气,天差地别。
  萧芫起了满身的粟栗,一股恶寒从心底涌上来。
  她忍不住又后退一步,冷冷道:“父亲若要因此问罪,自去寻了证据来,若不是,女儿宫中还有事,请恕女儿先行告退了。”
  为了大庭广众之下许多若有若无的视线,她忍耐着又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假装看不见他的欲言又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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