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如此说陈娘子还冥顽不化,低头后退,眼神却不忿。
在她看来,公主是受了委屈,迫于形势才不得不这么说她的。
忽一个尖细的声音拿着腔调穿透而来,“陈娘子此话,是在质疑圣上的旨意吗?”
女娘们看清来人,忙客气见礼,叠声道着中官。
竟是圣上身边的言曹来了。
陈娘子听见,不解,“萧娘子与公主之间的事,与圣上何干?”
言曹过来,没看公主一眼,却先向萧芫行了一礼。
侧身定睛,这才看清了这位“大名鼎鼎”的陈娘子。
面上客气的笑容含上三分讥讽。
真不愧是监察御史之女,这愚笨的德性,与她父亲真是异曲同工之妙啊。
看来这话不说得直白些,这陈娘子的榆木脑子是不会明白了。
遂瞥了二公主一眼,利落道:“因为本身这公主被禁足之事,就不是当日太后所罚,而是之后又有言行不妥恰好被圣上撞到,圣上身为兄长,长兄如父,自然得尽这管教之责。”
“陈娘子这般愤愤不平,是对圣上的处置有什么异议吗?”
陈娘子脸色一下苍白,她慌张地拿眼神去寻清湘郡主,可清湘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又哪里寻得到呢。
手足无措地解释:“没有,臣女万万不敢置喙圣上,臣女也是受人蒙蔽,误以为……”
“误以为?”言曹毫不留情,“未经实证便肆意污蔑,陈娘子好大的胆量。”
污蔑二字一出,陈娘子顿时摇摇欲坠,可原先在她身边立着的人早就躲开,空出了一圈空地。
“来人,陈娘子在赏花宴上胡言乱语,污蔑他人,公然违反宫纪。将陈娘子好生遣送出宫,以后不得召令,再不可踏入宫门一步。”
陈娘子再也受不住,软倒在地,很快被两个随令进来的武婢架走。
眼见陈娘子这样的下场,其余娘子觉得痛快的同时也噤若寒蝉。
大内总管亲自发话,便等同于圣上的意思,此言一出,以后别说是再入宫了,怕是宫外举行的诸多宴会也都不会再看到陈娘子的身影。
李沛柔在旁,面色也白了不少。
这样的处置,丝毫不顾及她与母妃,分明就是在敲打。
咬唇。
这凝烟阁,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刚要转身离开,却被萧芫身边的原菁莘叫住。
原菁莘那比一般女娘更高的个头儿自带压迫,尤其她还冷着脸,满含敌意。
“公主殿下,阿芫向你赔罪了,那你呢?”
李沛柔回身,防备:“你什么意思?”
“你任由旁人以此事污蔑阿芫,自己倒是高高挂起,是何居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可就算是公主之尊,随意污蔑旁人父母,几次三番捏着旁人痛处妄加欺辱,最后也不能连一句说法都没有吧?”
李沛柔顿时急了,“我哪有……”
下一瞬目光触及旁边老神在在的言曹,剩下的音儿都吞进了肚子里。
深吸一口气,恼羞成怒将几个看热闹的眼神瞪回去。
正面对着萧芫,咬牙忍了许久,才快速且敷衍地行了一礼,豁出去道:“之前是我不对,以后再不会了。”
短短模糊不清的两句道歉,几乎将李沛柔扒下来了一层皮。
她脸一阵红一阵白,直身后甩袖转身,落荒而逃。
言曹余光瞥着李沛柔下了楼,方打打两袖,恭敬地对萧芫道:“萧娘子,是圣上遣奴婢来,让奴婢来请萧娘子。”
萧芫在见到言曹时就有所猜测,只是不知所为何事。
此刻颔首道:“那便有劳中官引路了。”
临走时对身边人嘱托两句。
即将开宴,她被叫走,就只能将漆陶留下,再拜托原菁莘照看了。
这一连串惊心动魄的,直到言曹带着萧芫离开,凝烟阁内的女娘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忙喝盏茶压压惊。
这一场热闹看完,连俊俏郎君都顾不上瞧了,都交头接耳地议论方才之事。
很多事不肖多说,从言曹对待萧娘子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
坐在窗边的一位娘子无意往外瞥了一眼,被阳光下极亮的金黄晃了下眼,扯扯旁边,低呼:“那不是……”
第21章 菁莘
几个脑袋都凑过去,惊叹道:“就是圣上啊,圣上竟亲自来接萧娘子。”
看了几眼又缩回去,怕被发觉。
彼此耳语,“要说年轻郎君之最,其实圣上比钟三郎可出色太多了。”
“谁说不是呢,论样貌,我就没见过比圣上还好看的了,论能力学识,莫说年轻的,连德高望重的王太傅都曾说过自愧不如呢。”
“怎么,你们还动心了不成?”
这一句吓得她们连连摇头,“可别咒我们,天底下如萧娘子这般的英雄好汉可没几个。”
这话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好些女娘泪与血的教训。
情窦初开,年少慕艾,圣上又那般英明神武,于是前几年总有些女娘大着胆子去接近。
期盼着未来可以入宫为妃,侍奉圣上,也荫及家族。
家里爷娘也纵容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还会暗中出主意。
可结果别说接近交谈了,那些女娘最好的下场也是被训斥,句句不留情面,险些累及家中。
至于差些的,被直接丢出去都算好的,那些被当作是心怀不轨的贼人的,当真差点儿就被抹了脖子,全须全尾地回去都已是上苍保佑。
如此还不算完,可有些言官与圣上长一个脑子的,隔日便当着百官的面义愤填膺地廷谏,一通引经据典,说得家中父兄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下去。
虽不至于贬官,可往后升迁途中,不知会因为此事多了多少阻碍,实在是得不偿失。
这一番下来,整个京中蠢蠢欲动的涟漪一下成了一潭死水,就算年轻女娘偶尔遇到圣上,也都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大气儿不敢喘。
尤其再打听打听萧娘子与圣上的相处,更是连余烬里的火星都灭了。
萧娘子的境遇,与之前圣上斥责蓄意接近女娘的话完美对上,不光中馈庶务得手到擒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四书五经、兵书匠艺都得通晓个七七八八……
还得被看得那么严,动辄惩罚,换成她们,可能直接就是一个朽木不可雕也给赶出来了。
所以女娘们私底下都称萧娘子是英雄好汉。
十分感激她早早儿地占下了这个位置,免了大家伙儿可能的苦难。
当然,羡慕还是羡慕的,这般的富贵权势,哪个女娘不想要呢,只是得有自知之明,看自己要不要得起了。
终兴致寥寥地摆摆手,“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啊,还是瞧瞧那边的郎君实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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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芫随言曹下楼,正要问李晁在何处,抬眸便看见了。
今日天光好,太阳未免烈些,黄盖在在阳光下耀眼得炫目。
李晁长身立于其下,身着墨色点金的龙冠龙袍,不苟言笑的面庞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稍稍柔和,又倏而拧眉,主动迎上来。
“怎么回事?”
眼梢带过言曹,冷得冻人。
萧芫因他神情变化有些发怔,有什么在心间一闪而过,却半分痕迹都没有留下,连随之的空荡荡也转瞬消失。
言曹三言两语回禀了,李晁正要说什么,萧芫拉住他。
她除了眼眶还有些红,神情半分不见方才受了委屈的模样。
倒像只刚斗胜了敌人的凰鸟,翎羽高高扬起,十足得意。
微抬着头,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怎么来了啊?”
李晁眼神在她与言曹之间转了一圈,心里顿时有了猜测,领她边走边道:“母后要唤你过去,我正好顺路,便代宣谙姑姑跑一趟。”
萧芫点头,若有所思,忽然停住脚步,“姑母唤我,不会是要我帮着去接见那些宗亲和朝臣命妇吧?”
语气既兴奋,又有些紧张。
李晁自然地拉了一把她的袖子,让她接着走。
“那,那……”萧芫忽然着急,“应就要开宴了,怎的现在才唤我,都要赶不及了。”
“不急。”他又拉她,“你是朕的未来皇后,与朕一同到便是。”
萧芫这才想起,他也是要露个面才会去朝臣那边,一下松了口气。
口中嘟囔着,“姑母怎的也不提前与我打个招呼,我也好准备准备啊。”
李晁睨她,“你还要什么准备?”
萧芫顺着想了想,皇家及世家族谱,来的每个人的身份喜好她都清楚得很,帖子还是她亲自看着派出去的呢。
至于自己的装扮……
哎呀,真是一想到刚去时清湘那个快要绷不住的表情就开心,今日可当真是个好日子。
于是十分骄傲地肯定自己,“那确实没有。”
唇角上扬,眉眼弯弯,走在他身边,欢快满得溢出来,连他也一并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