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92节
半刻钟后,
正殿的臣子陆续退下。
万俟重负手来到次殿,望见容珞端坐着,微微噘嘴似有不高兴。
听见动静,容珞起身过去迎他。
礼节周全:“太子殿下。”
万俟重神色如常:“怎么了。”
难得到文华殿来,自是晓得她为什么,但他未点明。
容珞说道:“李秉的事……”
她轻轻蹙眉,看向眼前的男人:“太子殿下又这般,瞒着我。”
万俟重只道:“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人都已经离京了。”
容珞语气闷闷的:“漠北苦寒,若不是李秉将乔漪漪托付于我,我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她怕太子是江看不顺眼李秉,将他支去那么远的苦寒之地,而今北境毕竟是战场。
万俟重微微无奈,解释道:“李秉亦是有意随军北征的,若他是有才能的人,北上征伐得以建功,本宫自会重用他。”
容珞停顿下来,没再争说。
太子说得有理,若李秉能在北境立功,有所建树,李家亦不会像如今这般。
她只是担心李秉的安危,他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尚未成家。
容珞瞧瞧太子的神色,伸手抱他。
知道这男人爱吃哥哥的醋,她再多说几句,他难免会不悦。
她嘟囔说:“我二哥尚未成家,若他真做出一番事业,给他说一门好亲事吧。”
李秉之前是反贼之身,现已去往北境,确实不好找人家。
万俟重回揽她的腰肢,这倒是答应得畅快:“到时便许他。”
容珞细细思索,继续说道:“夫君有些事别总是瞒着我,我以后真的不会私逃了。”
万俟重略有挑眉,揽着她坐下。
从容不迫地说:“就算你想逃,也没这个可能。”
容珞扭脸:“哼。”
似乎被小看了。
万俟重端了端她的下巴。
温和道:“想吃什么,我晚间回去给你带。”
容珞展开笑颜,蹭蹭男人。
轻轻说:“西市酥香记的糖酥。”
万俟重则道了声好。
随之便对李德沛吩咐下去。
容珞在文华殿多陪一会儿,待到太子有要务得出行,她才回东宫午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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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秉走后,乔漪漪便没了归处。
总不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回幽州绣春庄,孤苦伶仃的。
于是容珞派人把她接到东宫的宜秋院住着,闲闷时还常常走动,算多个伴。
乔漪漪似乎有些愁闷,总说李秉不带着她去漠北,是不想要她。
容珞倒能理解李秉的想法,他去的可是军营,怎能带着她这个小姑娘。
听她宽慰,乔漪漪托着腮点头,虽如此,还是清楚李秉就是有把她嫁人的想法。
不过容珞怀着身孕,乔漪漪不能总向她倒苦水,颓丧没多久便尽力开心起来。
这里可是皇太子的地盘,如今皇帝御驾远征,皇太子监国,整个景朝都归他管,她得老实一点,哄太子妃高兴。
乔漪漪素来惧怕太子,人在屋檐下,哪能不弯腰,她识时务得很,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有事没事就给容珞找点乐子。
摸清皇太子回来的时辰,她立马就躲回宜秋院,因此来东宫许久,太子没见过这个乔漪漪一面,大多是从容珞得知。
随着时日渐去,早春细雨。
海棠树抽新枝,再过些时日便要结出花苞,花团锦簇。
容珞愈发显怀,比平常身孕的女子更隆起些,于是不得不藏着点,在梁太医的照看下,她身子倒是稳健。
二月底,李德沛便领来了两个稳婆,安置在下人院里好吃好喝的备着,以待几个月后容珞的临产。
越是这般,容珞心里便越紧张。
虽然也想早日生产,见到腹中孩儿,但身体的各种变化,让她变得敏感脆弱起来。
于是太子殿下近来理政完,便只顾着回寝宫陪她,比以前回来得更早一些。
官臣间的诗画宴,或是郊外射猎,都很少参与,幕僚们知太子心系妻儿,非必要的场合,便不再递请帖。
未过多久,亦有藩王皇叔为讨好,从庆州献来三两美人,还尚未得如何处置,就被容珞知晓了,害得太子哄她好几日才好。
最后庆州献来的女子,太子赏给了部下和幕臣,徐修徐大人瞧着府上的女子,也犯头疼,只能暂时安置着。
不久后,茉阳长公主大婚。
容珞曾为长公主时,朝思暮想的出宫建府,是林初瑶达成了。
听闻刑部尚书之子,在京中是个德才品貌皆佳之人,于林初瑶而言亦算良人,只是没能和徐大人携手。
容珞出行不便,没能去林初瑶的婚宴,便派贴身的大宫女过去随礼贺喜,以表二人的情谊。
到了海棠花盛开的时日,北苑临漪园花团锦簇,满园飘香,花香都能飘到寝宫里来。
容珞现在走到哪儿,都跟着一群宫女和嬷嬷,在临漪园赏花也是如此,还有乔漪漪陪着,走走逛逛的。
倒不觉得闲闷,
但她更想和太子殿下在一起。
待到翌日,容珞便撒娇要太子陪着,看完了整片的海棠花林。
容珞常练八段锦,身子颇为康健。
但到了怀孕后期,仍是开始手脚水肿,腰酸背痛。
她常常因为身体不适弄得委屈想哭。
万俟重便把公务放了些,大多奏疏都拿回了东宫的书斋批改。
他能常在身边,
容珞就不会那么难受。
江皇后那边多派了宫人过来服侍,渐渐也发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太子妃的肚子格外挺隆。
万俟重才将容珞怀双胎的事,给江皇后说明,宫中历来有双胎不详的说法,此前不说是怕事情被传开。
容珞因身子重,靠着太子的身怀。
黛眉轻轻蹙紧,胎动让她很不好受,更何况双胎呢。
江皇后瞧着她这般模样,原本有些介怀的心思也放下了,哪来这么多不详,能多子多孙就是祥兆。
然后在江皇后的严令下,安置了间舒适的暖卧给容珞就寝,夜里都有嬷嬷和宫女轮班守夜,最重要的是没有太子同房。
所以太子殿下夜晚时,总会在太子妃屋里多坐一会儿,才回东卧殿就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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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旬,北境战事吃紧。
光崇帝于斡难河战役负伤,龙体病危,不得不派遣军队护送回京。
晋王于太原起兵谋反,率军至云州堵截御驾行刺,光崇帝受困云州,危在旦夕,军报十万火急连夜呈入京师。
当晚朝中重臣被传进监国府,彻夜议事至天明,太子需即刻率兵部援军赶往云州救驾。
这一夜,皇宫灯火通明。
容珞翻来覆去睡不着,隐隐不安。
是听到外边的动静,宫女说太子殿下连夜去了监国府。
待天光乍破,尚蒙蒙亮。
刚睡着不久的容珞被男人的怀抱弄醒,望见便是他黑若点墨的眼眸,衣物尚有外面染的露寒。
万俟重将率军云州的事与她说后,容珞当即便瘪了唇,眼泪汪汪起来,抱着他道:“再有两个月…珞儿就临产了……”
“我知道。”
万俟重深蹙着眉,无可奈何:“但事出紧急,眼下朝中无将领可用。”
容珞默默流泪,悲伤不已。
她知道皇命不可违,可就是不舍得太子,分外依恋。
万俟重亲了亲她的脸颊,安抚道:“我会尽早回来的,在京师好好等我,珞儿安然无恙,我在云州事事也安心些。”
容珞轻轻应他:“嗯…”
鼻尖泛酸,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万俟重进榻同她温存歇息,容珞知道他一夜未眠,尽力不打扰他睡觉,但腹中的孩儿常常晨时活跃,时不时胎动。
容珞心乱着急地安抚:“乖乖…”
这时男人的手掌轻抚腹肚,胎动似乎少了些。
万俟重在身后把容珞搂了搂,棱角分明的下颌靠着她娇小的肩膀,与她道:“珞儿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