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75节

  容珞眼眶起雾,更不想说话。
  窗牗轻敞,落日余晖映照在二人的身躯上,好似镀了一层金辉。
  容珞回避眼神。
  万俟重却看着她的眸。
  泛着红,有委屈亦有倔强。
  他便曾猜想过她若知道这一切,定会想不开,就像之前那样,闹着与他分别。
  若不是她定要分别,他怎会筹谋这么多,逼她从长公主降为县主。
  万俟重本打算掩盖所有,让她安心当着长公主,若他登基称帝,那她便是全天下最金贵的长公主。
  可她偏要与他陌路。
  万俟重眼眸晦涩,忽缓缓道:“好好待在我的身边。”
  他语气幽深,
  沁着一丝危险韵味。
  使得容珞心间一紧,“……”
  她回眸相视,他是在试探还是警告。
  太子发现她在李府见了李秉?
  容珞掌心微微出汗,伸手轻攀男人的宽肩,温软地贴上去,“想到殿下若与别人欢好……我便难过。”
  她说不出欺骗他的话,只能转移话题,凑上去吻太子略显疏冷的薄唇,香口轻启舔舔他。
  万俟重揽在细腰的手掌放缓。
  只当是她总算愿意与他和好,主动回吻,他思念她,更思念她的温软。
  他做出承诺:“我只要珞儿。”
  浑重的呼吸抵在她颈间,伏首下去隔着柔纱的肚兜,她软得要命。
  容珞眼里泛着水光,“殿下……”
  亲近使得人眷恋不舍,可是她害怕,怕有一天他不是她的,情爱都给了别人。
  柔纱肚兜从榻边掉落。
  清风吹动了动。
  万俟重哄着她:“珞儿别再与夫君置气好不好,我快受不了。”
  柔情蜜意使得容珞有点想哭,回应他的只有点头,进来的时候还是抑不住轻哼,泪珠顺着面颊滑落。
  待晚膳时分,贴身宫女进屋来请膳,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帐望见这一幕荒唐,连忙退出屋子,随后便露出喜色。
  是要和好了?
  屋没点灯。
  男人一折腾便到夜暮沉沉。
  容珞到最后是被他抱出去的,明明这次尤为温柔,但她好像比以前累得多。
  -
  这夜后他们开始同住一殿,太子殿下常提前从文华殿回来与她共用晚膳,冷沉沉的东宫总算缓和起来。
  有太子妃哄哄,太子殿下就会缓和神情,下人们不用时时刻刻警惕他的脸色了。
  但不知为何太子妃愈发容易疲累,看着账本都会不慎睡着,甚至太子早出时她在睡,傍晚回时她还没醒。
  万俟重亦逐渐感到蹊跷,于是在文华殿处理政务时,便令李德沛传梁太医去东宫给太子妃请平安脉。
  今日他总有点心神不宁。
  传梁太医过去半个时辰不到,李德沛便着急忙慌地跑到文华殿来,万俟重的朱批笔尚捻在手中批奏。
  李德沛往那殿中一跪,磕得头邦邦响:“太子殿下!太子妃不见了!”
  “什么!”
  “东宫上下都找遍了,都不见太子妃……”
  随着朱批笔摔落于地,万俟重的袖袍一卷,他犹如一阵风般急急冲出文华殿,远远抛下话:“命贺黎贺熹即刻来见本宫!”
  李德沛连滚带爬地起来,赶忙跟上太子的步伐。
  半刻钟后。
  东宫寝宫外,乌泱泱地跪地一大片的宫女太监,为首的宫女还在抽噎哭泣。
  里里外外都没有太子妃的踪迹,包括北苑的射武场和临漪园,统统都找遍了。
  万俟重疾步来到寝宫,除了跪地的宫女太监,整个寝宫已是人去楼空。
  他紧紧盯着靠窗的美人榻,上面空空如也,不见那抹窈窕的身姿。
  低沉的嗓音蕴着浓浓愠怒:“人呢!”
  随之而来是风雨欲来般的威压,众人胆寒。
  翠宝抹着眼泪哭。照莹则连忙跪着上前,颤颤巍巍地哭道:“回殿下,今早您走后,太子妃如往常那般在榻内安睡,奴婢们没留心,待梁太医来给太子妃请脉,就发现人不见了。”
  照莹磕头:“奴婢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屋里的几件素衣和首饰,还有…还有太子妃平日攒的体己钱亦一并跟着没有了。”
  拿走衣服和钱财,像是自己…跑的?
  万俟重墨眸渐狭,铁青的脸露出一抹冷笑,一字一顿地道了三声好:“李容珞……”
  他对她哪里不好。
  定要违背承诺,离他而去。
  敢自己逃走,必是有人助她。
  若是与人私奔,他就用锁链拴住她的双腿,亲自把那姘夫的头颅砍下来。
  万俟重大步走出寝宫,流金和贺黎贺熹已在外头恭候,冷冷施令:“派人严守京城各城门,还有去往幽州的官道,一条一条的给本宫查!”
  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到达幽州城。
  流金咽咽口水:“得令。”
  旋即便急匆匆地下去。
  候在外许久的梁太医紧锁眉头。
  小心翼翼地上前问:“臣方才听宫女们说太子妃娘娘近来尤为嗜睡,不知太子妃的癸水几时没来了。”
  万俟重身形微僵,转首看向梁太医。
  只听他继续道:“若太子妃怀得身孕,初期一个月的确是会嗜睡疲乏,只怕流落在外…若坐不稳胎…保不住。”
  此话犹遭雷击,照莹翠宝当场瘫坐,太子妃与太子吵架赌气近一个多月,她们都未曾留心于此,如今满打满算,上个月确实没来癸水。
  翠宝怯生生地看向太子的冷脸,只见黑沉得更加骇人了,若是主子有个三长两短,怕是奴婢们都要跟着遭殃了。
  第66章 “喜…喜脉?!”
  京城东阳门。
  城门守卫盘查过往马车和百姓,宽敞开阔的城门道内,简素窄小的马车停住。
  马夫年纪颇大。
  脊背佝偻,灰白发须。
  他颤巍地下车,把路引文书呈给为首的守卫,另一名守卫围着车身查看。
  那守卫翻看着路引:“出城做什么的。”
  马夫躬身道:“回官爷的话,我家小少爷病重,上京寻医无救,只能回澹城安渡。”
  东宫亲卫腰挂佩刀,上下打量车身,那车前还坐着个小厮,他跳下来躬礼。
  亲卫走上前用佩刀挑起马车帘子,里面躺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盖着薄衾正在昏睡,看不清其长相。
  “你家少爷得的什么病?”
  小厮道:“治不好了,是痨疾。”
  痨疾传人,人人退避三尺。
  亲卫脸色掠过一抹嫌恶,忙把马车帘子放下,示意放行。
  那佝偻的马夫只得悻悻地点头哈腰,接回路引时,好奇地问:“官爷,城里又是出了什么事,怎查得这般严。”
  城门守卫瞥马夫一眼:“你这老匹夫,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挥手令他快走,随之就赶着去拦查后面的马车。
  老马夫回到马车前,赶马出城门,渐渐远离这繁荣华贵的京师城。
  马车一路伴着声声咿呀,车前的二人不言片语,直到越过第一个驿站之后,李秉和随从才卸下伪装。
  短短两个时辰,京师各城门就严加盘查起来,那位东宫太子的反应着实太快,他们生生等到傍晚残阳时才敢出城门。
  想必去幽州官道的各驿站已派人追迹,李秉早就安排好走澹城再绕道前往幽州。
  -
  澹城三日的路程。
  路途奔波,后面还下了绵绵细雨。
  容珞在马车里多数时间都是困睡着,一路的摇晃更让她时常难受,待到达澹城客栈时,便感到隐隐腹痛。
  客栈的上间,屏风隔断。
  请来的郎中为容珞诊脉,他轻轻蹙眉,看向在旁担忧李秉,说道:“这是喜脉,夫人刚得身孕,胎都未坐稳,怎能出远门如此奔波。”
  话音落下,在场二人皆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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