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68节

  流金躬身:“是。”
  万俟重踏进营帐内,里面漫着淡淡草药味,女医正在收拾药具箱,帐内的宫女见他到来,低首行礼。
  他一眼便看向躺在歇榻上休息的容珞,手腕包扎着一圈纱布,松散的衣物有些尘扑扑的,模样狼狈且可怜。
  容珞得见入帐来的男人是太子,坠马摔得委屈的她紧巴巴地望着他,唇角微瘪。
  江皇后开口:“太子来了。”
  万俟重朝皇后行礼:“母后。”
  心中着急,他话刚出口便坐到容珞身边。
  视线在她身上轻扫,“可有哪里疼?”
  他不关心还好,一关心容珞眼泪就有点止不住,扑簌簌地掉落,但碍于皇后等人皆在,她没回话。
  方才还颇为坚强,
  太子殿下一来便哭成了泪人。
  江皇后见此不禁笑了笑,带着林初瑶和女医离开营帐,留二人相处。
  待到帐内安静下来。
  万俟重擦了擦容珞的泪眼,她不由自主地往他怀抱里凑,听她轻轻哽咽道:“浑身都疼,手腕最疼。”
  “浑身都疼?”
  万俟重蹙眉:“女医怎么说。”
  容珞照着女医之前的话,重述给他听:“背后和腰间都有擦伤,手腕的扭伤需敷药几天,才能好全。”
  听着都是轻伤。
  万俟重抱起她坐在腿上,谨慎地避开她的右手腕,见她衣襟松散,问道:“身上的擦伤可有涂药?”
  容珞单手搂男人的肩膀,一并将眼泪蹭到他的衣领上,瓮声瓮气地道:“涂药的时候火辣辣的疼。”
  她抽抽鼻:“珞儿再也不想骑马了。”
  坠马的瞬间,想起来都是后怕的。
  万俟重道:“那便不骑。”
  握着细腰的手掌格外的轻,怕按到她的擦伤。
  容珞那颗惊慌的心,到此刻才渐渐安定下来,只听太子嗓音微低:“珞儿的马发狂前,可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
  容珞顿了一顿。
  她在马球场上一直都心不在焉。
  想着之前的那些事,
  也不知是她自己失手惊马,还是有旁人……
  似乎记起什么。
  容珞轻思道:“我打球杆掉过一回,递杆的小厮眼生得很,他还未到跟前马就发狂了。”
  万俟重渐渐暗眸,意味深长道:“这件事,我会为珞儿做主的。”
  容珞谨慎道:“殿下不会治那小厮的罪吧,或许他是无辜的,我骑马的时候本就心不在焉的。”
  万俟重看着她尚湿的眼,薄凉说道:“没有什么能是无辜的,那匹枣棕马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极为温驯,不可能无故发狂。”
  容珞微微哑口:“……”
  万俟重拇指抚了抚她的面颊,“哪怕是无辜之人,必要时还是得死。”
  他凉薄的口吻里没有一丝人情,甚至隐约间带一丝戾气。
  容珞看着他片刻。
  不知想了什么,忽然道:“那我呢。”
  万俟重染上温和:“任何人都可以为你死,但你不能死,你是我的。”
  容珞在太子肩膀缓缓趴下来,有时候常觉得他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她道:“我不用任何人为我死,才不要说这种死不死的话。”
  万俟重淡淡一笑,揽着容珞躺上歇榻,由着她趴着他身上休息,“今日有些晚了,明日吩咐灶房为你烤鹿肉吃。”
  容珞眼睛微亮,点点头:“好。”
  此前哭着闹着要来秋围吃鹿肉。
  “殿下今日猎到鹿了吗。”
  万俟重:“嗯。”
  她凑近亲亲男人的唇。
  接着趴好,打算在他身上歇息一会儿。
  第61章 他似乎不高兴。
  晚膳之后,容珞回到东苑净身更衣。
  她趴着供歇息的美人榻,褪下的衣衫叠放在桌旁,光洁白皙的后背一片血丝擦伤。
  清水刚擦净过身子,照莹为她轻轻地涂抹着凝肤膏,清清凉凉,但也有丝丝疼。
  照莹见着心疼,低声道:“来这秋围就是多灾多难,早知主子还是听太子殿下的,在东宫好好待着。”
  前晚刚被一禁军刀架脖子,第二日就坠马摔成这般,照莹怎么想都觉得来秋围是受罪。
  容珞低垂着眉眼,没有接话。
  等到弄好,照莹挑了件柔纱般的轻衫给她穿,以免勒着,里头没再穿肚兜,盈盈地支着薄薄的衣面。
  今晚容珞只能趴在美人榻上就眠了,翻身一躺,就会压着擦伤。
  这时外面有吵闹的动静,兰月端着一碗杏汤进来,照莹便问了问外头。
  兰月把杏汤放于方桌上后,才慢慢说道:“马房的官员带了两个圉人过来领罚,说是下午发狂的马匹足蹄有轻微拉伤,圉人未查验便牵给太子妃,才受惊坠马。”
  照莹思索了下,低喃道:“这是找人过来顶罪了,我看下午那马就是发疯了。”
  她回身把容珞扶起来喝杏汤,容珞问兰月:“太子殿下怎么说。”
  兰月道:“领着人过书房去了,看李公公那意思,起码得罚五十杖。”
  容珞微微思忖,没再细问。
  兰月则瞧了瞧她包扎的手腕,诸多不便,晚饭时都是宫女们伺候着吃的。
  兰月蹙紧眉,忽试探道:“要不,同太子殿下说今晚分房?”
  太子妃带着伤,伺候不上就算了,怕是还处处给太子殿下添麻烦,殿下整日如此操劳,太子妃
  只会缠着殿下。
  容珞顿了顿,看兰月一眼。
  淡然地应许:“我便在这里安歇,夜里照莹和翠宝在旁守着便是。”
  她正有这个打算。
  太子若在,确实不方便,美人榻供她趴着舒服,不想回床榻。
  照莹喂着容珞喝杏汤,便允了兰月去告知太子殿下。
  待杏汤喝完,漱漱口,
  容珞眉眼困倦,趴伏着入眠。
  入秋后夜凉,照莹把床榻的锦衾拿来为她盖好,听书房那边差不多也完事了。
  夜渐深,书房的人皆已退下。
  兰月停在竹帘外跪礼:“殿下,太子妃今晚在小榻上安歇,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就寝。”
  桌案前的男人正看着呈文,墨鸦的眼眸转瞥过来,目光透着锐利。兰月忙垂下首,神情闪过慌色。
  他收回视线,但持着呈本的食指微不可察地叩了叩,隐隐透着不悦。
  口吻冷淡:“不必,让李德沛进来伺候。”
  兰月只得应声:“是。”
  福身退出书房。
  -
  翌日一早,
  马房的两个圉人被杖罚六十。
  看似为平息事态给了个交代。
  太子妃仁善,杖罚之后赏给圉人两瓶金创药养伤。
  容珞是觉得马匹受惊的因素很多,不单是圉人的过错,实在不忍心。
  接下来的几日秋围,容珞鲜少走动,有什么趣事都不能参与,好在时常有太子殿下陪同,也没显得无趣。
  日常用膳不是用勺子吃饭,就是太子将她揽怀里喂着吃,若不是手伤不便,她都感觉自己成了小孩。
  被宫女们都看着,容珞就会不愿意,但太子沉着脸责备,她只好乖乖吃饭,还说:“珞儿会被殿下喂胖的。”
  刚及笄那年她就胖过一回。
  或许是长身体,总是饿很快,加上常常有嬷嬷给她投食。
  饭桌上的半碗甜枣汤。
  容珞不肯再喝,医师都说饭要吃七分饱,才是最有益的。
  她离了饭桌,着急等女医来解开包扎,敷了三日的草药,扭伤已消肿很多,到时就可以动筷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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