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52节

  卫氏本想把容珞拉回去,见那人开口便也顿了顿,这和尚竟知她是谁。
  容珞席打量他:“你是何人?”
  “法号明悟。”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叫我的一个名字,李秉。”
  “……”
  容珞僵顿在原地,紧紧眼前人。
  身后的卫氏也因此停住,思索着喃喃道:“李秉不是李焰的二郎……”
  此前就传幽州那边反贼不断,有人打着忠义侯之子李秉的名号作乱,因为反贼作乱,旧案才会被重新审理。
  卫氏正思索万千,忽觉头脑发昏,没等容珞反应过来,卫氏便和照莹一起昏倒于地。
  容珞一惊,欲回身扶照莹二人。
  蒲团上的李秉站了起来,朝她缓缓行来,“珞儿,我是二哥。”
  素未谋面的二哥……
  容珞连忙后退,眼眸中充满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我那二哥早在数年前就死了。”
  李秉看着她,并不急着向她证明自己的身份。
  说道:“你会知道。”
  容珞头脑一阵阵昏沉,注意到房内的幽香有问题,但已为时过晚,最后意识停在雨声阵阵里,沉沉昏睡过去。
  第47章 “幽州,去见一个人。”……
  贺熹候在灵云寺前院,见容珞和卫氏迟迟未见出来,便打算进院去寻找。
  寺院内的和尚见他闯进来,阻拦道:“禅房清净之地,住的都是清修的香客,施主不可随意闯入。”
  贺熹有点不耐:“我进来寻人,我家主子容珞姑娘方才进了后院。”
  和尚道:“施主定是在休息。”
  贺熹执意要进去,让和尚带他过去,那和尚只会装傻充愣,言辞含糊。
  意识到不妙的贺熹一把抓过和尚衣领,喝声道:“那可是准太子妃,若是丢了你们整个灵云寺都得死,”
  说完把和尚狠狠甩开,贺熹直冲冲地朝禅房去寻,那和尚还想阻拦,“禅房还有其他施主在修行,你擅自闯入,扰了施主清修啊。”
  贺熹不管不顾地闯进好几个禅房,果然在一间禅房见到昏迷的卫氏和照莹,倒来茶水将二人泼醒。
  他对照莹就着急问:“咱们主子呢!”
  “主子不见了?”
  照莹缓过劲来,连忙环顾一眼早已空无一人的禅房,仓惶说道:“方才这房里有个带发和尚,他说他叫李秉!”
  贺熹沉了沉眉,快步走出禅房。
  而寺院里那群装傻充愣的和尚只会说不认得,把照莹气得直跺脚,赶忙追上贺熹。
  -
  当容珞再次醒来时,已天色将暗,朴陋的马车中点着一盏油灯,雨水尚未停,雷声阵阵。
  她紧张地坐起身来。
  周身无人,照莹和卫娘子都不在。
  掀开车帘企图出去,一把锋利的刀刃瞬时从眼前划过,狠插在左侧的车门框上。
  容珞当即被吓傻在原位:“……”
  李秉冷淡道:“进去。”
  他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满身雨湿地坐在车前,手里捏着的正是拿把匕刃的柄把。
  出刀利落,险些扎到。
  匕刃泛着幽冷的寒光,同时照映着她娇丽且惊慌的容颜。
  而车前并不是只有李秉一人,还有位同样身披蓑衣的马夫,对周旁的一幕置若罔顾。
  容珞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李秉:“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想做什么?”
  雨水滴滴答地从李秉的斗笠上坠落成线,整个面容都透着冷漠,“幽州,去见一个人。”
  他转过头看她:“你会想见到她的,离开京城我们就再也不回来。”
  容珞连忙道:“我不走!”
  “由不得你。”
  李秉面色不虞,重复道:“进去。”
  他拔出
  匕首,拭去刃上的雨珠。
  容珞心中忌惮,放下车帘坐回里面。
  低压的气温使人发凉,她转而去看窗外交加的风雨,对着外面道:“你真是二哥李秉?”
  外面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有马车行驶的声响,碾过官道上大小不一的水洼。
  幽州之乱时她尚在襁褓,对爹娘没有记忆,两个年长的哥哥大她近一轮。
  大哥李辑二哥李秉,当年战死时二哥不过才十五岁,若是活着到如今,差不多三十几岁,与外面的男子年龄相仿。
  容珞扶着车窗的手微微颤。
  若是把她掳去卖了,或是给人做妾,她和太子就是此生相隔了。
  她眼泪汪汪,对着外面说:“我可以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尽全力给你,你把我送回去吧。”
  一帘之隔。
  “跟我去幽州,就这么简单。”
  李秉停顿一下,补充道:“不会对你做什么,大可放心。”
  东躲西藏十几年,吃尽苦头。
  他曾对皇宫里这个妹妹鄙弃不已,鄙弃她是先帝作孽留下的。
  哪怕如今已得知她与先帝无关,明知她是无辜的,依旧心怀憎恨,直到见到这张与爹娘相似的脸,他有一时的恍惚。
  李秉收敛眸中情绪,望着昏黑下来的长路,雨水如注,路途艰辛。
  东宫的暗卫最擅按迹循踪,需连夜远离京郊,马车不能停。
  容珞还想劝说李秉送她回去,被他一句安静所噤声,车前的两个人都带着佩刀,她不敢惹怒他们。
  一夜奔波,车马在风雨中出了京郊才寻到一处破旧的残屋,稍作休整。
  容珞瞧着马车外的雨不肯下来。
  满是泥泞地面凹洼不平,怕是一脚踩下去,泥水都会浸进鞋袜里,包括裙摆都会湿漉漉、脏糊糊的。
  她摇摇头,“这全是泥水。”
  李秉本想将她拉下来,抬眸看见她紧皱的眉头,踌躇片刻,转身去马车后面找板子踮脚,果然跟娘一样麻烦。
  板子在泥坑里架好后,雨势下得更大了,吹进来的雨珠打在容珞的面颊上,又怯声道:“有没有纸伞。”
  李秉面露不悦。
  容珞收声,不得不提着裙摆离开马车。
  残屋是山中废弃的破庙,两边的窗户只剩半边窗牗,挡不住冷风,破旧不堪。
  屋内,另一人已生起火堆。
  容珞坐下后感到阵阵热意,冰凉的身子逐渐回暖。
  李秉朝她丢过来一个干巴巴的馍饼。
  容珞吃下一口后,攥在手里没再动,干糙无味难以下咽。
  见她不吃,李秉狭了狭眸:“如此娇气,赶路途中只有这个果腹,若是不吃那便饿着吧。”
  容珞只道:“送我回去。”
  李秉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吃着饼,同行的马夫比他跟不好接近,名叫张庸,是个刀疤独眼,给火堆里添柴火。
  张庸说道:“还有三天路程,歇完立马就得赶路,劝你还是睡上一觉。”
  他讲完抱臂躺下。
  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早。
  山野树林,多的是禽兽爬虫,李秉不作休息,守着火堆不灭。
  容珞隔得较远,侧身蜷缩着。
  两个男人在旁,她怎敢合眼,听着李秉用短刀削着干柴的声响。
  良久之后,雨水渐渐稀疏转小。
  清冷寂静,细微的声响夹杂在鸟啼中,像是人的脚步声。
  李秉持着的短刀放缓,有所察觉的他正想踢醒张庸,风中已传来箭刃划破空气的破音。
  一支箭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破旧窗牗间飞射进来,正中李秉的左肩——
  突来的变故使两人大惊失色,张庸赶忙爬起身,而这时整座残破的庙屋,已被几名黑衣蒙面的暗卫围堵起来。
  山野百尺之外,骏马车厢。
  高骑于黑马的男人手持金弓箭羽,冷冷凝视着残窗内被一箭射中的李秉,正是本该身处东宫的太子万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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