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消 第29节

  的鼻梁依着她的下颌,任由潮起潮落。
  “罔顾礼道,魅惑储君。”
  ——是先帝的斥声。
  ……
  芙蓉暖帐中,容珞猛然地惊醒坐起身,一阵嗡嗡的耳鸣声把她陷入恍惚,心悸怦怦震得呼吸不均。
  待到声退,听到贴身宫女担忧的话语:“主子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梦魇。”
  她薄汗浸身,渐渐缓过神来。
  只是尚有心悸。
  此时已是天明,身旁同床共枕的男人已不在。容珞望了一眼半敞的窗牗,外面斜风细雨。
  照莹捧着杯温热的茶水,还在关切地问:“主子,你可好些。”
  容珞平复心绪,才道:“没事,只是做梦。”
  还好这只是梦。
  她接过茶水喝了几口,滋润唇喉。
  照莹微微放下心,把她还回来的茶杯放置桌上,喃喃说:“什么梦让主子这般提心掉胆的。”
  容珞叹了一息:“先帝。”
  先帝是她视为父亲的人,他对容珞尤为宠爱,同时也是她敬畏的人。
  年幼无知时。
  他总叫她莫缠太孙做课业…
  照莹有些疑惑,不过看她这般模样,便没有再询问,而是找人来给容珞洗漱。
  梳妆时,容珞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发愣。不免问旁边的宫人:“太子呢。”
  宫人以为是她不舍分离,便温笑着答:“殿下回了文华殿,待夜里才会来陪公主呢。”
  容珞蹙蹙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男人离开前,给她身上的淤痕擦过药,梦魇惊出汗后,淡了药味。
  等到早膳之后,照莹打着撑花去摘海棠,笑容可掬地说:“带回去做胭脂,等主子大婚时便用得上新的胭脂。”
  容珞坐在庭檐下的长椅里,远远地看着照莹摘花,衣袖都打湿了。
  念云居的西府海棠盛开。
  花朵沁着雨珠,如同锦绣般绽放着。
  之前来时还在寒凉,处处皆是光秃秃的,现在已是花香满屋,花团锦簇。
  容珞最喜爱的花是海棠,凤阳宫种得有,但不如念云居这成片的花树。记得先帝的书阁,院里也是海棠。
  想到此,容珞心绪又起。
  不知昨夜,太子的意思可是要为难沈阙。
  她本以为和太子只是露水姻缘,等到选出太子妃后,他们就会结束。但明显太子没有结束的意思。
  不远处帮着照莹摘花的宫女叫如霜,是之前初来时引过路的念云居宫女。
  如霜正和照莹闲谈:“这里的海棠是先帝所种,只因住在念云居的那女子喜欢这花,可谓是百般宠爱。”
  隔着蒙蒙细雨,容仍是听清了如霜的话语,生出几分好奇,唤了唤她:“如霜。”
  如霜听着是容珞叫她,便把摘的花交给照莹,来到庭檐下:“长公主有何吩咐。”
  容珞:“你说的那个女子叫什么。”
  以前她在先帝身边时,未曾听说过这种传言,是在念云居住过之后才知的。
  “不晓得。”
  如霜摇头,解释道:“这事儿满得严,只有念云居的几个老仆知道,不过早已不在清和园,我也是听他们说的。”
  容珞只是随口问问,如霜道:“念云居嘛,那女子闺名里肯定有个云字,否则怎么叫这个名字。”
  容珞思忖,淡淡一笑。
  闺名有云字,总会想到她的生母便是有个云。
  微微沉色,
  又觉得怎么可能,她的母亲。
  当年那场幽州之乱,皆说他们李家满门是英勇战死,只留下了襁褓里的她,先帝见她可怜带回京城。
  如霜见容珞沉默,唤了唤她:“长公主?”
  容珞回过神来,“你忙去吧。”
  说罢便转而靠回长椅,神色惫懒。
  如霜便回到照莹左右,摘去海棠。
  庭檐不远处,挂着的秋千被清风吹动,自从没有秋千坐着解闷,没过多久,太子便命下人挂了一个。
  容珞在念云居闷着,午睡时闭眼总想起今早的梦,愈发觉得想回凤阳宫。
  于是从榻里起身,吩咐下人去备马车回凤阳宫,下人没有太子的首肯,不敢让她离开。
  容珞不想听,披穿好绛红斗篷,便带着照莹想离开,不允她走便自己撑伞回去。下人们拗不过她,只好叫好马车。
  没过多久,
  她回凤阳宫的消息便呈到了文华殿。
  李德沛候在案桌旁,瞧了瞧持着奏本的太子,他沉顿片刻,并未说什么,最后让传话的小厮退下了。
  -
  第27章 图本上的不是她,却处处像她。……
  回去之后,容珞才感到一丝安定。
  她没依着太子留在念云居,以为他会因此不快,但到了夜晚派人递话过来,说容珞身子未好全,让好好歇息。
  一连几日,容珞身上的痕迹才逐渐消淡。
  自从晓得太子非但没有结束关系的想法,还要跟她做无名有实的夫妻后,她便总是愁绪。
  似乎因为上次她怪太子不念着她,便每日会写一条纸信过来关心,容珞也会给他回信,就是苦了两头偷偷跑的保顺。
  大礼快了,容珞的长公主之位虽没什么实权,但毕竟是皇帝指的亲事,各尚宫局没敢怠慢,忙着缝制嫁衣,各礼制的华衣锦服,鸳鸯被褥等。
  容珞对婚礼是有点新奇的,只不过对于沈阙,她形同陌路,唯一担忧的是太子提到的话,不知是不是要发难于沈阙。
  容珞没敢怎么问太子,觉得也问不到她想要的问答,他似乎不喜她提沈阙。
  东宫备选的秀女已入宫,三个月的采选和学宫规,那边的嬷嬷带着几批秀女,宫里倒是热闹了起来。
  诗画宴后,林姑娘派人来凤阳宫请过安,但现在她正是采选的秀女中的一个,不可随意走动,容珞坏规矩去瞧她。
  看着这么多秀女,个个都貌美如花,容珞要说心里不醋是假的,太子的秀女这么多,还好意思管着她公主府有没有驸马。
  留在京中的公主出嫁皆会建府赐封,先帝曾为她余生考虑过,早早便赐给了她封地,只是她的食邑被太后私吞了而已。
  工部为容珞选的公主府,是前朝的公主府邸重修的,坐落于东南城,宫人已陆陆续续进去置办宅子的用物了。
  容珞趁此出宫去看看府邸。
  公主府邸比凤阳宫宽敞,虽不比得齐王那种得宠的亲王府,但位置坐落得好,四面采光,离东市不远。
  容珞知道她府邸的选址,是太子暗中打点过工部的,他虽没提,但她晓得有他的手笔。
  置办府邸的宫人正在院子里栽种海棠树,等着到时搬进去,就能看到花开。
  容珞没吩咐过宫人种,保顺在旁说是太子安排的,等她闲暇时可以赏海棠。
  不知为何,容珞想起念云居的海棠。
  不久后太和殿传唤容珞,光崇帝简单问了几句她的婚事,这朝中有臣子上谏,长公主的婚礼理应让太后有所见证。
  正盘算要不要允这谏书,让太后出来几日,于是先让容珞去情和行宫看望太后一眼。
  谢恩时,容珞作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心中却是愁绪满怀,太后被幽禁在清和行宫,想必是多有怨恨的。
  更何况她的婚事,并不得萧太后的满意。
  -
  翌日。
  尚下着蒙蒙细雨,镜柳湖的柳树新抽的枝条被雨色浸染,翠色朦胧。
  照莹为容珞撑着伞遮雨,在行宫门前等了半会儿,太监才把她接引进去。
  行宫中的神坛和道场被拆卸得一干二净,现已经没有几个道人,连宫人都被消减了。
  听闻萧太后被幽禁的这段日子,整日喊着要吃丹。没得给三清祖师爷烧香纸,大发雷霆了一场。
  容珞进了寝殿的门,两面窗户正敞着,没了那些八卦丹炉,变得空旷起来。
  重重帏幔,在地龙烧着的榻台上,太后的身形正在冥坐,即便没有那些八卦丹炉,她依然不放弃修长生道。
  素歆冷瞥一眼殿中的容珞,她掀开帏幔,进去告知:“长公主到了。”
  话刚落,榻里方桌放的金玉碗被萧太后一把挥翻,碎碗声响彻整个殿。
  宫人忙低身去清理碎片,帏幔被素歆挽起挂于金钩上,萧太后着一身宽松的素袍,鬓边垂着一缕青丝,神色大不如从前。
  萧太后打量殿内行礼的容珞,看见她依旧神色低敛,道:“你倒是大婚将近,这么久没来,莫不是忘了哀家这个姨母。”
  容珞半真半假道:“陛下不放容珞看望,我为姨母求情和四处游说都无济于事。”
  这么久来,她怕是唯一见到太后的人,只因她大婚在即,皇帝欲开恩。
  萧太后嗤了一声,轻蔑:“待你这般,你还能为哀家求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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