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李登天惊慌一躲,族老又咳嗽两声,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佯装恭敬地对着谢应行了个礼:“贱民粗蛮,请仙人恕罪,敢问仙人不在仙祠休息,深夜到此是为何故?”
  “不干什么,在仙祠闭目养神的时候红光吵到我吸收日月之精华了,闻到此地有妖气,特来探看一二。”谢应学着西游记里的太上老君说话,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还夸张地给自己扇了两鼻子的风。
  族老皮笑肉不笑:“仙人应当是弄错了,这里没什么妖气。”
  “哦?你是几人的境界,何时轮到你来质问我了?”谢应吹胡子瞪眼,迎上前去做出一副震怒的样子,就差没有指着鼻子骂人了。
  族老脸上闪过惊讶,揣着明白当糊涂:“什么几人境界,我不懂仙人在说些什么。”
  谢应笑而不语,并不拆穿他,只是看着李登天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李登天,你身上除了‘巨力’和‘登天’,剩下一种仙法是什么?我猜应该和你怕疼有关系,难不成你的身体感知比别人要敏锐?”
  前两种仙法都是李长生说过的,谢应也拿不准这村里给仙法取名的规则,他索性只把有关仙法的效果猜测说了出来,谁知只是这猜测,竟然真的把李登天唬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吃了‘肉胎’?”
  原来这种强化身体感知敏感度的仙法叫做“肉胎”。
  谢应并没有立刻理会他,只是笑了一笑,又把目光投回族老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盯着族老的眼睛敲打李登天:“你这种三人境界的蝼蚁,还是靠边呆着吧,不如我也猜猜族老的境界和仙法?族老这身上看着要比村长干净许多啊。”
  说实话,谢应对这个带头的头上没长脓包的族老的底细一点也不清楚,他现在就十分后悔刚刚没拉住李长生多问几句,但他却表现得胸有成竹,甚至还大有把族老的底细公之于众的架势。
  因为谢应在赌,赌族老会害怕。怕谢应把他吃掉的那些仙法公之于众,毕竟李长生说过,天人们也人人自危,怀璧其罪,生怕被别人知晓自己身上都有些什么仙法而遭更高境界的人盯上,更何况谢应诈他的话里提到了百人境的村长,这族老活到现在,更怕自己成为比他还厉害的强者的食物,若是谢应真知道他的底细一个一个念出来,那他对于村长而言,不就是一个半明盒的仙法库了吗?
  谢应老板带来公司写作业的十岁女儿说过,明盒价格要比盲盒贵。但是有更高概率吃到自己没有的心脏,实在是一个划得来的生意啊。
  族老长得并不算老,最起码比村长要年轻许多,肿大如萝卜的手指上套着个碧绿的扳指,看得谢应心痒痒,很想抢过来当魔戒用。
  两人对视了许久,族老的目光终于在谢应的注视下败下阵来,他后撤一步拱手行了礼:“就不劳仙人费心了,贱民不过只是村中族老,自然是大不如村长的。”
  谢应赌对了。
  眼见族老选择暂时低头,谢应心里有些不真实感,但即使觉得族老之败阵实在蹊跷,个中必有古怪,此时此刻还是救人要紧,暂时无暇再去想太多,他还是得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等着李长生把事情闹大,再把村长叫来,来一招祸水东引。
  “既然族老不愿,我就不必劳这个神了。这井里要吃人的家伙,就是你们的丹蛇神?”谢应话锋一转,盯着族老,目不斜视地指了指红光的所在,并不避讳自己刚刚看到了他们祭祀的全过程这件事。
  眼下闹大了,那个女仙童明显看起来更有主意,拉起男仙童两人一溜烟跑到了谢应身后寻求庇护。
  族老把头一低:“人牲只为祭祀,正如面前的这些三牲是留给仙家您享用的。井底也正是丹蛇尊神。”
  “哦?我在上界并没有一位本身乃是丹蛇的同僚啊,倒是每年都看见过几个被打死的蛇妖,花的绿的都有,卯日星官就很喜欢吃啊,依我看,这井里冒出来的红光就是妖气!”谢应顺了顺自己不存在胡子,佯装老练,愈发感觉自己装神弄鬼太有天赋了,真该去娱乐圈也闯一闯。
  族老听完,满脸堆笑,面露奸诈:“兴许是上界仙人众多,仙人与丹蛇神没有打过照面,不如仙人亲自下去,和丹蛇神见上一面,谁真谁假,不就清楚了?”
  第27章 雾岛寻仙(十二) 那应该算是一条蛇,……
  他本意是引着这些年纪更大的天人们把李长生不知道的丹蛇的来历说上一说,可没想到族老更加老奸巨猾,竟然眼珠子一转,把主意又打回到他的身上。
  这是信不过谢应,要他下去碰一碰,成了就信谢应,不成就当人牲。
  天人还真是深谙物尽其用的法则。
  谢应淡淡一笑:“正有此意。”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衣服一紧,回头看,发现他那件会长大人所赠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衬衫,被两个仙童一左一右地抓在了手里。
  女仙童仰着的脸上写满倔强,她轻轻摇着头,男仙童也抬头看谢应,眼眶里含着泪。
  “仙人,别丢下我们。”两个少年将谢应的衣角抓得皱巴巴,又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扯开展平。
  谢应蹲下身来,仰视着两个少年奇绝又惊恐的木刻脸颊,把两人的手抓在掌心里拍了拍。
  “下面很危险,你们若是跟我一起下去,和刚才被人丢下去摔死也没什么区别,我不能带上你们。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女仙童声音怯怯,眼神却坚定:“肆之女。”
  原来有名有姓的李长生是个例外,寻常的地人是不配拥有姓名的,她的阿娘被当作奴隶唤为阿肆,她就只能被叫做肆之女。
  名字里有属于母亲的部分没什么不好,生就无父无母的谢应向她笑了笑,鼓励道:“肆之女,你看起来比较勇敢,仙人哥哥安排了人很快就会来救你,现在需要你来保护你的同伴,和他一起等着救你们的人过来,能做到吗?”
  肆之女本能恐惧地摇摇头,却在思考片刻之后又猛烈地点点头,而后试探地问:“是长生哥吗?”
  “是,”谢应随便指了个方向,“就是他让我来救你们的,你在这里等着,长生哥马上就会带人来。”
  “好,我能做到,”肆之女捋了捋单薄的里衣被天人们扯皱的地方,抓起了一边的男仙童的袖子,“伍之子,我来保护你!”
  谢应看她给男仙童擦去眼泪,这才站起身来,又把两人拢在自己的两边,眼神耀武扬威:“这两个仙童我看着很合我的眼缘,就收为我的随侍吧。”
  他的眼神忽而狠厉起来:“其他众仙就在仙祠之中感念,若有人敢在我下井之时伤害肆之女、伍之子,他们便会将此地天人尽数屠戮,让聚仙村变成鬼哭狼嚎之地,我说的话,你们最好当回事。”
  正说着,半空又飞来一块东西,天人们都以为还是刚刚谢应讲话时不断袭来的石头,躲得一个比一个快,等到那东西落地了,这才在红光的照映下看清,那是一块血糊糊的肉。
  看来花大前已经把捡来的石头扔干净了,开始投李长生留下的蚂蚱肉了。
  虫子肉上那些绿油油的汁液都被红光照得十分瘆人,往前滚了一滚,不明动物身上的血肉组织,再配上谢应刚刚的话更像是一种威胁。
  族老审时度势思虑片刻,立马弯下了腰身:“我等必定厚待仙人之随侍。”
  谢应这才拍拍两个仙童的脑袋,将别在腰上的镰刀又拿在手上像个杀神一样挥了挥,潇洒道:“我去也。”
  然后转身跳井。
  跳入井中的谢应便没有那么潇洒了,他刚刚观察井中情况的时候发现,井底至少距离地面有一段距离,若真是贸然跳下去那就死透了。
  事情没办完,这次不能轻易死。
  谢应一跳入井中,便立刻向前挥动镰刀,下坠片刻后,终于咬着牙将镰刀卡进了井壁上的石砖缝隙里。
  然后成功将自己挂在离井口十来米的位置。
  他往下看了看,被像血染一般的红光照得头晕目眩,一眼还是没看到尽头。
  看外面那些作威作福地天人们丢人牲的熟练劲头,怕是这底下得有不少的死人尸骨,谢应怕自己若是一个抓不紧掉下去,要被万骨穿心。
  他荡动身体,把脚踩在下方的另一个砖缝上借力,刚想休息片刻,一抬头看见井口有两个奇绝的脑袋正鬼鬼祟祟地往下看,心一横抬脚把自己从井壁上踹离,镰刀顺势松动,他又往下滑了一段距离。
  等看不见观望的脑袋了,谢应又故技重施把自己卡在了井壁上,稳定身心之时,意外发现面前的石砖上有些血肉摩擦的痕迹,似乎和他估计的一样,这玉井越往下越窄了。他便大起胆子两腿岔开,一脚踩住一侧井壁,将自己卡在了当中。
  这一回站得是比扒砖缝要稳了,谢应摸了摸墙上残存的血痕,尚未干透,可能就是不久前那两个地人尸体下落的时候留下。
  井越来越窄,还要能容得下人的尸体掉落井底,照着这个缩小的势头,谢应猜测,他应该距离井底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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