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你怎么是从别处钻出来的?”谢应找到他的时候,小房子燃着灯火,看起来经常有人居住。
  “有个仙童前两天在雾里被虫子咬死了,我是被临时喊来顶他的,还没搬过去。”
  【霸王花】又追问:“那你怎么也没和其他地人住在一起?”
  李长生精神紧张,嘴皮子飞快,不耐烦地解答他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谁,所以没人能说清楚我到底是谁家的奴隶,为了防止发生不必要的抢夺和争斗,村长让我住在村子的最边缘,好了可以闭嘴了。”
  他合了许久的眼睛此处瞪得硕大,盯着李登天弯折的身躯看,紧张到几乎忘了呼吸。
  李长生一边凝视,一边口中还在嘀咕:“既为仙童,不作人牲,不该啊,他们要干什么……”
  从他的这些话里,谢应猜测大约仙童是个特殊的存在,村里的人答应了他们只要肯冒险到九死一生的雾里去探路迎仙,就不会把他们当作被投入玉井里的祭品。
  但很显然,下方那些祭祀的天人们似乎不打算遵守约定。
  李登天弯腰寻找了一会儿,终于锚定某处,胳膊也开始疯长起来,像气球人一样的两条胳膊两下拍开了紧闭的门窗,伸进屋子里,抓住什么拽了出来。
  借助他微微回正的身躯,几人终于看清,被他抓在手里拎到高处的是两个正在拼命挣扎的地人孩童,他们的身上还穿着血肉化成的仙童衣裳,却在无力地喊叫,怎么都挣不脱被李登天抓走的命运。
  李登天骂了一声:“该死,是那两个白天和我一起的仙童!他们打算卸磨杀驴!”
  两个瘦弱的仙童被抓到了天人堆里,由李长生攥着脖子无助地蹬腿,另外两个人凑上前去,正在从他们的身上扒下仙衣。
  刚刚扔下去的还是尸体,看样子,这一次是要把活人往井底丢了。
  谢应揉了揉因高度紧张而略僵直的手腕,松松腿脚准备站起来。
  “你要干嘛?”李长生立马抓住了他的胳膊,满眼警惕。
  谢应歪歪头,满目的对天人们野蛮行径的厌恶化作一团幽暗的黑。
  “去救人!”
  第26章 雾岛寻仙(十一) 不用去了,本仙亲自……
  “看着活人在我眼前被摔死,我做不到。”
  趁着天人们还在扯去仙童身上的飘带和衣裳,谢应观望着石山下的情形,心里也没什么准儿。
  但他按下了要跟着起身的【霸王花】的肩头,作死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李长生和那两个命被李登天捏在手里的地人孩童没什么区别,按照他的话,对上那些老虎,也只能像蚂蚁一样被踩死。但李长生听完谢应的这句话,却解下了腰上的镰刀,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去。”
  “你去什么,你又没什么仙法,怎么和他们斗?”谢应厉色拒绝,要他也留下,可李长生却反问他:“那你呢,你有仙法吗?”
  对啊,他也不能靠那套捡到什么就拿什么当武器的全职打法去战斗了。
  没有武器没有技能,那就只能靠脑子了。
  谢应飞快思索着,又抓着【霸王花】的肩膀把自己一手按下的花臂少年扽了起来。
  “大前,你练过铅球吗?”
  花大前摇摇头,摸摸脑袋问:“中考考过实心球算吗?”
  “算,”谢应拍拍他胳膊,指着红光的所在鼓励道,“等会儿你拣点石头,使点劲看准了往他们人在的地方丢,记住,我一走你就开始丢。”
  “好!”花大前暂时从技能失效的颓废里走出,像模像样地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放心,我砸陈帆他爹的玻璃的时候很有准头。”
  花臂信誓旦旦地钻到石台的后方去捡趁手的石头,谢应又把目光投在了李长生的面上:“等会儿兵分两路,你去搞点动静,把村子里的地人还有你的那些仙童伙伴都喊来,记住,动静越大越好,最好把村长也喊来。”
  “为什么,”李长生问出口,又觉得自己这种时候不该问太多,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谢应身上,“那你呢?”
  谢应取下他腰上的镰刀,掂在手里,像死神那样挥了挥,道:“我去让他们鬼哭狼嚎。”
  李长生刚要走,又停下了脚步,把腰上挂着的那些一块一块的虫子肉解下来丢在了地上,遥遥冲后方弯腰捡石头的花大前开口:“喂,如果石头不够,你就把这些东西丢下去。”
  说完,他飞速地翻下石头下了山。
  山下玉井边。
  仙童在李登天的手底下拼命挣扎,他们整日穿在身上的仙衣被野蛮剥下,两个少年中的那个女孩子指着李登天的鼻子在骂:“既为仙童,不作人牲,我们和长生哥已经帮你们迎回了仙人,为什么还要抓我们,出尔反尔的畜牲,你们算什么天人,快把我和我娘放了!”
  李登天蛮横地把她往半空中一丢,又像耍猴一样在她落地前拎着脚脖子接住她,引来女仙童的惊呼和更为大声的咒骂,这才得趣大笑,不屑地“哼”了一鼻子气:“你是谁,你娘又是谁?”
  地人对天人而言,不过就是一群奴隶,奴隶们姓什么叫什么他们永远不会关心。
  女仙童又骂了两声,骂的李登天心燥气燥,喊了一声:“这都是谁家的,这么没规矩?不懂讨人喜欢的血统,还不除干净了,留着干嘛?”
  于是天人堆里钻出来一个肉墩墩的像是大冬瓜一样的华服之人,他像买卖牲口一样撸起女仙童的袖子看了看,在她的小臂内侧找到一个石头纹样的刺青。
  大约境界不如人,肉墩墩说话之前给李登天拱了拱手:“她娘是我家的奴隶,她是家生地人,自愿去当仙童的。另一个也是我家的。她说的长生……应该是那个论不清从属的地人孤儿,村长说谁都不能把他圈回家。”
  李登天听完,又骂骂咧咧地抖了抖手里抓着的仙童的脚脖子,把那个男仙童吓得“哇哇”直哭,天人们有的笑有的看戏,人群里那个为首的咳嗽了两声结束了闹剧,对着肉墩墩开口:“李坚实,那这两个人牲就算在你头上,下次再拍卖仙法果实便替你抵了数目。”
  李坚实一听,眉开眼笑,又向那人鞠了个更大的躬:“多谢族老,多谢族老。”
  他口中的族老稳定了局势,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行了,快开始吧,丹蛇神要等急了。”
  “是!”李登天抓起两个人的脚脖子摇摇晃晃就要把人倒吊着丢进井里,却不曾想刚要动作,脑袋忽的一痛,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谁?”李登天似乎对痛觉十分敏感,他痛得牙齿打颤,扭脸就要寻罪魁祸首来算账。
  可他回头,看到的只有一群面面相觑的端着架子的天人。
  他只有三人境界,虽说在这些人是说高不高,但族老器重,谁敢在这种时候打他,不就是打族老的脸面吗?
  李登天刚要告状,又一块石头砸来,这次正砸在他的胳膊上,痛得他一把将手里的两个仙童丢了出去,胳膊折回来又是吹又是揉,差点儿就要满地打滚儿。
  随后是第三颗、第四颗石头,一颗砸在了井壁上,一颗砸在了族老的屁股上。
  李坚实跳出来一边十分狗腿地要给族老拍屁股,一边喊着:“我看清了!石头是从上面掉下的,有人在山上捣乱!”
  族老一侧身,拂去摸向自己的手,神情严肃:“去查查是谁如此大胆——”
  “——不用去了,本仙亲自来了!”
  族老的话还没说完,从天人堆的后面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安排。众天人被这声音吸引,纷纷回头看,但见白日里被仙童们迎回来的那个穿着赤金色衣衫自称鬼哭狼嚎仙人的家伙从后方信步走出,一步步挪到了族老的跟前,面带不屑地笑言:“你是谁,白天我没看到你啊,怎么不见村长过来?”
  他一提村长,混乱的天人堆瞬间安静了下来,那些衣冠禽兽都并足而立,两只手插在飘逸的大袖之中,垂眉肃静,似乎已经被规训到了极致。
  “我乃村中族老,祭祀这种小事,不必劳烦村长。”虽然局势稍定,但那族老看他的眼神明显不对,借助李长生的讲述,谢应从这种眼神里终于读出对猎物的觊觎。
  他们还真的是想吃自己。
  “哦?族老啊,那敢问族老,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祭祀丹蛇神。”族老向天抬手,虔诚地对着玉井行了个大礼。
  “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谢应仰天大笑了一阵,把众人好奇的目光都吸引向自己,又背着手扫视周围,“有我这样的正统仙人不拜,跑来拜什么丹蛇神,蛇就是蛇,就算刷了漆也只是条小红蛇,还不到蛇年跑出来作什么妖,难不成你们的这位蛇神还要吃人?”
  李登天暂且顾不上去抓那两个仙童,折着身躯恶狠狠地向谢应扑来:“不许对丹蛇神无礼!”
  谢应亮了亮镰刀,丝毫不躲,迎着李登天瘦长的身躯就要砍上去:“这一刀割下去,你得疼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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