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辈子纪洵出事,家里乱成一团,纪暮和纪见山从没有好好谈过公司的事,这几天他一直在等机会,今天终于等到了。
重生后,纪家人对他而言与无数普通人无异,只要他们以后不找纪暮麻烦,纪暮乐得轻松,所以他并不回应纪见山的嘱托。
“爷爷,舟哥才思敏捷、又毕业于世界顶尖学府,我觉得他最适合担任观益总裁。”
纪见山闻言心里讶然,纪暮是现任观益总裁,怎么会说出纪舟更适合这个位置。但看纪暮一脸认真,不似开玩笑。
“小暮,爷爷不是这个意思?”
他安排纪舟回来接任他的位置,但他并不想让纪暮离开观益,更不想让这两堂兄弟因此产生芥蒂。
纪暮知分寸、懂进退,留在公司将会成为纪舟最大的助力。
纪暮表情未变,心里早已清楚纪见山的想法。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彻底崩盘,怎么可能因为小小的利益再次加固。
“爷爷,我和舟哥从小也算一同长大,但我认为舟哥合适,并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大伯一家现在在海外,面上大伯和大伯母是实际掌管海外生意的人,但我知道舟哥前几年就已经完全从他们手里接过观益在海外的一应合作,这个不是您和大伯共同的决定吗?而且舟哥完成的很好,就我所知,舟哥这两年在国外还投资了不少产业,也发展得十分不错。”
纪见山面色尬尴,咳嗽一声解释道:“那些啊,是你大伯和大伯母打算提前退休,让你舟哥练练手。”
“爷爷,我知道这些不是意外,我没有去查大伯一家人,这些消息有人故意发邮箱告知,具体目的你也能知道一二。但我并不在意,爷爷,我想离开观益,不想争纪家的财产。”
终于,纪暮还是开口了。
纪见山听闻猛然起身,情绪激动,声音拔高了几分:“小暮,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纪暮眼神坚定,沉声道:“爷爷,我早就想辞职了。观益六年前的危机已不会发生,现在的观益,只要没遇到大的政策或经济冲突,正常运营就很好,舟哥完全可以接任。这几年,我是因为您才进公司,现在想离开,希望您能同意。”
话说到这,纪见山知道很难改变纪暮的想法,如果纪暮是个轻易被动摇的,他也不会年少成名,顶着一团混乱爬上高位。
且当年观益那场危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自己身体不适,给纪鸿纪荃两个儿子的权力分配不均,两人起了内斗导致公司发生危机。后来纪鸿带着一家人远走海外,这些年多亏纪暮扶持,观益才能有今天,纪暮的功劳不言而喻。
“辞职以后呢?你有规划吗?”纪见山语气低了几分,不知道是理解还是愧疚。
“有,但尚未成熟,等准备好了会告知爷爷。另外,辞职事宜我会尽快办理,不会给您和舟哥带来困扰,我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希望爷爷成全。”
纪见山脸上已爬满皱纹,双眼秽浊但依旧有神,此刻却多了猝不及防的恍惚。
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孙子,他认为纪暮温和谦逊下有着纪家人不肯罢休的贪欲,孰料纪暮毫不眷恋。
“确定吗?”
“确定。”
纪见山再次叹气,转身离开圆桌。纪暮想扶他下楼梯,他却将双手背在身后,拒绝了纪暮的亲近。
“爷爷,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您说一下。”纪暮纠结一瞬再次开口,有些话索性一次性说全了,免得再提双方都难堪。
纪见山背着手转身,声音听着已有几分不耐:“说。”
“我想搬出纪家。”虽然上辈子纪见山未施以援手,但这辈子事情尚未发生,心里也不愿意纪见山难过,但长痛不如短痛,纪家他是非走不可。
纪见山瞳孔微缩,脚下一颤,被纪暮扶住。
站稳后推开纪暮,“好,到时候和你曾叔说一声,让他帮你。”随即转身离开。
纪暮看着纪见山的背影,找到曾叔号码,发短信拜托他多留意纪见山的身体。随后向吴玉发微信问找房子的事。
纪暮上辈子出事之前一直住在纪家,出狱后租了个老房子,住了一个多月跟着司逐行离开。
此后一直和司逐行住一起,起初是因为那段时间纪暮的心理和身体存在严重问题,司逐行不放心纪暮一个人呆着。
后来是习惯。习惯了彼此陪伴,共同生活。
纪暮的腿伤经过两年已错过最佳治愈时间,基本无痊愈可能。最严重的还是心理疾病,时而消沉时而暴怒,曾经几次轻生都被司逐行拦住。为了避免纪暮出现意外,那段日子司逐行晚上和纪暮睡一张床,最难熬的时候司逐行甚至拿绳子绑住俩人的手腕,只要纪暮一有动作,司逐行立刻惊醒。
那段时间,只有自己知道司逐行的手腕被勒红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甚至形成了疤痕。
司逐行身上,唯一的疤痕。
这段不堪岁月长达半年,期间纪暮不喜欢与人沟通,狂躁的时候会将自己锁在屋里。中药西药各种偏方,苦的涩的吃了吐,吐了吃。
又狼狈又难堪,没完没了。
纪暮最崩溃的时候也曾关起门哭泣,声音低哑如困兽,咬着手臂一压再压。纪暮小时候常被人嘲笑,难过时只会悄悄流泪,从不敢大哭,因为他的眼泪从不被理解,只会迎来更多的嘲笑。
司逐行却好像早已察觉,往往这种时候,他就站在门外,等他睡着了再进来整理他的房间。
司逐行不知道,每次他一推门,睡眠轻的纪暮立马能醒来,他听着司逐行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和轻叹声。司逐行可能很少照顾人,大多数时候他自以为的小心翼翼,总会制造出大动作。
上辈子司家出事后,纪暮虽然抱着几分恻隐之心与司逐行合作,但项目进程中并未让利于司逐行,或者说观益从中获利更多,毕竟是商人,在商言商是最大准则。
他不知道为什么司逐行会拖一个烂人回家。
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司逐行的心软和善意,只是后来经历了许多事,司逐行不喜欢纪暮总觉得自己亏欠他,每当纪暮提起,司逐行总会挑着桃花眼狡黠一笑:“那你对我好点呗!”
具体怎么好他又没提。
后来就成了永久的亏欠。
司逐行出事前三天,宁城乌云积聚,骤雨片刻未歇,纪暮的腿伤一经阴雨天或遇空气寒冷,总会一阵阵泛疼,这种时候司逐行就会强令纪暮在家办公,纪暮只能依着他。
纪暮走出来后,除了独自在房间之时,哪怕当着司逐行的面也不愿意站立行走,对外总是坐着一双轮椅,不知情的人以为纪暮双腿皆残,实际上右腿完好无损。
司逐行出事那天,天边的雨势变小,早晨甚至出现了阳光。纪暮见状准备去谈早先约好的单子,司逐行知道这个单子的重要性,观察了半天阳光后同意。
好巧不巧,医院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院方已经邀请到国际有名的医生,可以帮纪暮看腿。纪暮正疑惑,司逐行已经应下,纪暮有点无奈,经历过那段时间,他已经接受腿残的事实。只有司逐行不肯放弃。
这时候再拒绝,难免有些伤人,纪暮也不是那么不识好歹,就像司逐行说的,万一呢。
司逐行将纪暮送到医院,然后由他代为谈单。
后来午夜梦回,当天的决定成为了纪暮一生的遗憾。
纪暮正从扫描室出来,司逐行向来坚强的女助理强忍哭音打来电话,“纪总,司总途径北柳湾路段遇山体滑坡,司机躲避不及连人带车掉入湖里,现在警方已封闭路段全力打捞,但机会渺茫,我们无法无法联系司家其他人,只能先联系你”。
纪暮听闻脑子一阵眩晕,第一次拖着腿冲入人群。
走几步摔一跤,捏着拳头一次次起身,恨极了自己的无力。
第6章 遗嘱 劳烦帮我查个人
纪暮赶到现场时,天边乌云滚滚,早晨稍晴的天气在傍晚变得阴云密布。
北柳湾拉了很长一段禁止标线,严令禁止行人通行。
纪暮靠近后一名穿制服的黑衣男子走过来,他看着纪暮狼狈模样,疑惑道:“你是司先生的什么人?”
纪暮声音急切:“朋友。”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好的朋友。”
警察闻言皱眉:“他没有其他直系亲属吗?”
“有······”
警官叹了声气,拍了拍纪暮肩膀:“普通人落水两到三分钟会缺氧陷入昏迷,四到六分钟大概率会脑部缺氧过久直接死亡,就算水性上佳,基于宁城接连几天暴雨,现在水流湍急、暗流难测,司先生生还概率极低,你早做好心理准备。”
纪暮听完脑子一片空白,转身望向一片黑沉无边的湖面,只见水浪剧烈冲击着湖岸,隔几秒传来巨大拍岸声,溅起的浪花似要将人拽入深渊的水鬼。
危险,又诡异的吸引着岸上的人。
纪暮脚步微动,身体下意识往前,但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