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后来雨不见停,他们还插过题外话,是雁眠云主动发问的。
  “砚辞,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商格斯留学?”他如是问道。
  周砚辞并不隐瞒,他索性直言道:“因为我有个很久不见的朋友在商格斯,我这次来留学的同时,也是想见见他。”
  “那目前为止你见到他了吗?”雁眠云顺势接话道。
  “见到了,不过……”周砚辞声音消弭时,连同眼神也黯淡下去,一抹偏执显现于脸上,“他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或者换句话来说,他可能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我曾经伤害过他。”
  “没关系。”雁眠云试图安慰道:“你一定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只要你们把话摊开来说,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谢谢你的建议,我会尝试的。”周砚辞淡淡道,可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我当初就是故意这么做的。
  好在雁眠云没有读出对方眼中的情绪。
  没过多久滂沱大雨便转成绵绵细雨,雁眠云和周砚辞道别后,他便把包顶在脑袋上,冒雨乘上管家开来的私家车。
  车内他不停抖动挎包和外套,试图让被浸湿的两样东西快点干掉。
  相较于外面的寒冷,雁眠云更享受车内的空调,他似有似无地看向开车的管家,对方仿佛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于是他主动出声道:“孙伯伯,你找我有事吗?”
  孙管家轻咳嗽两声,旋即用浑厚的嗓音解释道:“今晚大少爷的飞机就会落地,董事长托我告知你一声。”
  第46章 拧巴。
  雁眠云的眉梢瞬间染上喜色, 他忙不迭询问道:“他大概多久下飞机?我去接他。”
  孙管家脸上的惆怅愈发明显,他轻叹口气,犹豫许久终还是于心不忍, “其实……大少爷早就回国了,他现在在医院……至今都没有醒过来。”
  “这件事并不是董事长托我传的话, 是我处于私心……因为我知道你和大少爷的感情很要好,所以我不想瞒着你。”
  闻言他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住, 声音有些发抖,“……你说什么?哥哥怎么可能会在医院,他不是出国去处理商业事务么?”
  孙管家无奈摇头,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昨天我无意听医生跟董事长的谈话,医生说大少爷今天晚上可能就会苏醒, 如果小少爷想去见他, 就趁夜里两点出门, 我悄悄带你过去看他一眼。”
  “……好, 那麻烦你了。”雁眠云的鼻尖有些发酸, 眼眶染上红晕, 他极力控制住不让自己的难过表现得太明显。
  车窗外阴雨绵绵, 雁眠云趴在窗边凝视一晃而过的风景, 泪水如同雨水滑过玻璃般,滚落他的脸颊。他依稀记得前不久才和雁松尘有过联系,那时候对方还会笑着给他发语音,哄他睡觉,可如今这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难道是雁松尘在有意隐瞒?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 雁眠云在家中度过煎熬的几个小时后,悬挂在卧室上方的挂钟指针终于来到凌晨两点。
  他快速穿上黑色外套,戴上帽子后便推门而出。彼时别墅里早已熄灭所有灯光,四处漆黑,唯有雁眠云点开手机的屏幕光勉强照亮层层楼梯,他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同样在二楼卧室休息的雁亭。
  待他费劲千辛万苦逃出诺达的别墅后,孙管家的车早已停靠在庄园之外静候他的到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奔向门口的迈凯伦,打开车门后便灵活地缩进去,跟着发动的车辆远远离开。
  夜间的帝都依旧繁华,不少昂贵的车辆都在长道上奔驰,就连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也穿戴不菲,这是属于富人的彻夜狂欢。
  但雁眠云无暇顾及外面的光景,他现在只想快些道雁松尘所在的医院,查看对方的具体情况。
  一个小时后,雁眠云顺利推开vip病房门,孙管家就守在病房之外,对方严令要求他十分钟之内必须出来,无论雁松尘有没有醒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当雁眠云缓缓朝病床上的人靠近时,精神有些恍惚,病房的微弱光芒照在雁松尘苍白漂亮的脸上,仿佛没有任何生机。他的眼泪几乎是立刻涌出眼眶,他半跪在病床边,颤抖着握住雁松尘的右手,因为其手背上还插着针孔,所以他的动作格外小心。
  “……哥哥?”雁眠云的声音难免哽咽,但他无法控制。
  见雁松尘始终没有要醒过来的征兆,他的心也随之僵硬,甚至比任何时候还要慌乱,他多希望雁松尘能睁眼看他一眼,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瞬,也可以弥补一直以来的遗憾和思念。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雁眠云的内心逐渐平静,眼泪也已经干涸,他静静趴在雁松尘的病床边,凝望昏迷的人。
  距离十分钟的期限还有最后一分钟,雁眠云彻底心灰意冷,他慢吞吞地站起身,向雁松尘轻轻地说:“晚安,哥哥。”
  他刚转身跨出一步,却不料左手忽然被身后的人无力拉住,他先是怔愣着反应几秒,旋即快速转身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眼底的阴霾顿时散去不少。
  “宝贝儿,这回没有晚安吻吗?”雁松尘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话却有些费劲。
  雁眠云的手抖得厉害,眼泪再度不争气地流下来,他极力克制住想要冲上去拥抱对方的冲动,然后慢慢俯身吻在雁松尘的唇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意识清醒几分,但他不敢多停留,便很快抽回身。
  “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雁眠云迫切地询问道:“你去伦敦究竟发生过什么事?绝对不只是单纯的商业事务,对么?”
  雁松尘缓缓抬起左手抚在他的脸颊上,他亦握住对方的手,在其掌心蹭几下,只听雁松尘不紧不慢地说:“宝贝儿,这件事我们都一切都结束再来谈,好不好?到时候你想问什么都可以……而现在你最需要的就是立刻回去睡觉,否则明天会很疲惫。”
  “不行……”雁眠云摇摇头。
  可他的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孙管家敲门的声音,这是在提醒他该赶紧出去的信号。
  “哥哥,我明天会再来看你的。”他依依不舍地回望对方,然后快步走出病房。但他也忽略了雁松尘想要挽留的后悔眼神。
  天刚破晓时,旭日还未升起,清冷的街道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四十,雁眠云已经穿好衣服准备走出房间。今天的课他已经向教授和导员请过假,自从昨晚的事情后,他便再也没有睡着,许是出于对雁松尘的牵挂,亦或是对事情真相的渴求,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回医院。
  但不凑巧的是,他刚打开卧室门,就看见雁亭直直地站在门口注视他,其眸光暗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雁眠云将要开口时,雁亭率先出言打断他的声音,“你来书房,我们谈谈。”
  闻言,他下意识应下,旋即跟在对方身后朝书房走去。他的心中一阵忐忑,就像是做什么亏心事被发现似的。
  父子俩无言,直到踏入书房关紧门后,雁亭示意他坐在黑色真皮沙发的对面。雁亭慢慢沏出两杯冒着白烟的茶,并将其中一杯递给雁眠云。
  雁亭自顾自地喝两口茶水后,便对上雁眠云不安的目光,严肃询问道:“你什么时候转的专业?”
  这冷不丁的一句,让雁眠云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磕磕巴巴地如实回答:“……就在两周前。”
  “为什么不跟我说?”雁亭立刻追问。
  “抱歉。”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起初学金融就是雁亭的指示,如果他真的把转专业的事情告知予对方,那么得到的回应绝对是否定。
  雁亭搁置手中的茶杯,目光锐利几分,“你明知道将来我会把家族产业转交到你的手上,你难道想气死我么?”
  雁眠云被震慑得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他的大脑现在一片空白,但在不知不觉间他竟脱口而出,“可以把产业交给哥哥,他一定管理的比我好……他也比我优秀。”
  “胡闹!”雁亭厉声呵斥道。雁眠云被吓得身体颤抖几下。只听对方继续沉声说:“雁松尘一个野种,他没有资格得到这些东西,你明白么?而我一直以来都是让他尽心辅佐你,等待你成器的那天,可没想到你现在反而变得比以前还要窝囊,这是跟谁学的?你死去的母亲?”
  此话一出,“母亲”二字让雁眠云的大脑瞬间紧绷,他的瞳孔骤缩,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的雁亭,“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雁松尘是野种?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没有管好下半身吗?你口口声声说要把产业交到我的手上,可我一年到头也没有见过你几次,你更没有教过我什么,难道你觉得光是凭学校教东西的就足够管理几家公司?你究竟在痴心妄想什么——况且你根本就不配提我的母亲,如果当初不是你再三犹豫,她也不会死在病床上!”
  他握紧发抖的双手,作势起身摔门离开,但在他触及门把手的刹那,雁亭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现在要去见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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