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的大厨先生”沈聿双手抱臂, 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雁眠云把藏着的材料拎出来, 然后坚定地回应道:“当然是彻夜奋战, 明天就是小青青的生日, 到时候我们就拿着做好的东西，陪他去看奶奶。”
“你真是活阎王，就算是黑奴也需要休息啊……”沈聿的眼底满是疲惫与绝望。
翌日清晨，两个顶着黑眼圈的人分别端着一盘南瓜饼出现在施青面前。
雁眠云强挤出笑容，“小青青，生日快乐。”一旁的沈聿眼睛早就闭上了, 但他还是摇头晃脑地随口附和几句。
“眠云……”施青下意识捂住嘴，眼眶有些泛红，“谢谢你们。”
“快尝尝。”雁眠云期待地说。
施青点点头，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盘子里的南瓜饼咬一块，笑容不自觉溢于言表，“很好吃，跟奶奶做的一样。”
“……谢谢你，眠云。”
两人相拥在一起，但欢愉的氛围尚未消散，一阵电话声便不合时宜地响起。
施青不紧不慢地抽回身，把电话拿出来接听。而雁眠云站在原地，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表情渐渐凝固，笑容最终被悲伤取代。
等施青挂掉电话后，他忙不迭出言询问:“小青青，发生什么事了？”
对方张了张，眼泪却比声音先流下来，“爸爸说——我奶奶她……已经……”
“我们先去医院。”雁眠云毫不犹豫拉过施青，同沈聿相视一瞬，他们默契地往外面停靠的车的方向走。至于不见踪影的孔甯，他现在也无心去寻找。
半个小时后，沈聿以极快的车速赶往医院，他们奔进病房时，仅剩施青的父亲独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对方正守着床上早已失去生息的老太太缄默不言。
施青几乎是立刻跑过去扑在奶奶的身侧，他半跪在地，泪流满面。
“你来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的声音沙哑，“她临终前特意交代过，你先见一面后，再让人送她走。”
施青努力睁开朦胧的泪眼，抬头看病床上的老太太，对方面色发白，满脸的皱纹，眼尾甚至还有尚未干涸的泪水，似乎她也不希望自己会在心爱的孙子生日的当天离世。
风轻轻地吹，泪静静地流。
湛蓝的苍穹之下，尽是对逝去亲人的哀悼与缅怀。
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漆黑的幽山中的人家早已入眠，唯独施青坐在二楼的露台上还有依稀光亮。
他坐在台沿边，脚下就是一楼的平地，但他的眼底没有害怕，而是异常的平静。
夜晚的风吹过他的耳边，就在万物处于宁静时，一颗星星布偶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施青的眸光闪烁几瞬，旋即迟钝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人。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眶发红，明显是刚哭过。
孔甯翻身坐在他的身侧，把星星布偶塞过来，“当然是给你送生日礼物。”
施青在对方收回手时，无意发现其四指有许多红点疤痕，他忙不迭拉住孔甯的手，低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孔甯的目光躲闪，他缓缓睁开施青的手，然后转移话题道:“今天是我的错，没有及时赶到医院来陪你，抱歉啊。”
施青没有要责怪任何人的意思，今天事发突然，任谁也想不到。
“你不用跟我道歉。”他低头看向躺在掌心的星星布偶，线条不规则，皱皱巴巴的，就连星星的两只眼睛也不对称，勾起的笑容跟哭笑没区别。
一时之间，施青忍俊不禁，他轻笑许久才抬眼看向孔甯，“这是你亲手缝的？”
孔甯认真地点头说:“对啊，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看？我一针一线缝出来的，是不是很别致？”
对方边说边把手机里的参照图展示出来，实物和图片完全不能说像，简直就是毫不相干。
“喜不喜欢？”孔甯笑着补充道。
施青把头埋进膝盖里笑，肩膀都在颤抖，良久后才堪堪抬头回应说:“我喜欢，但你要是真让我评价这个长相，我可能不会骗你说假话……”
孔甯的脑袋瞬间耷拉下来，他小心翼翼地勾住施青的手，小声说:“你骗一骗我也行啊……早知道我就买那个九块九手工包邮的星星了。”
“你后面说什么？我没听清。”施青突然发问。
“没。”孔甯慌忙打断，“我刚刚没说话，你听错了。”
一番对话下来，孔甯见施青的心情远比之前好些，于是他试探着问:“……施青，你现在还想哭吗？”
施青脸上的笑容依旧，但眼底多现一分无力，“我就是有些后悔……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都说只有时刻陪伴了却遗憾，人才会放心离去，我现在就怕……她会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人间飘荡……还找不到家。”施青的眼泪再度不争气地流下来。
孔甯的眼底却满是心疼，他伸出发抖的手揽过眼前人，把其抱在怀里，“你想哭就哭，不用憋着。”
这段话让施青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和委屈，他缩在对方的怀里抽噎，手中的星星玩偶被攥紧，宛若不可多得的稀世之宝。
“你之前总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地上的亲人，虽然你和亲人之间只有仰头的距离，但我让星星陪在你身边。”孔甯的声音温柔又细腻，让人安心，紧接着他补充道:“……这个丑是丑了点，不过没关系，以后我再给你缝一个。”
“谢谢你，孔甯。”
破晓时分施青就和父亲带着奶奶的骨灰回到帝都，在乡下发生的一切权当随风而去的落叶，尽管经历者心伤，但未来还在。
施青很快就投入到新生活，雁眠云他们亦同往常那般，在商格斯继续学业，但唯独孔甯一人，他似乎忘记了某些事情。
“遭了，我那天晚上忘记表白了。”孔甯追悔莫及，他恨不得把身前的桌子用脑袋砸穿，“为什么——分明那晚的氛围刚刚好，我这什么破记性啊。”
雁眠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边的书上，他只是淡淡地说:“这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要我说你现在就该快刀斩乱麻，趁小青青这两天心情不算差，赶紧去表白。”
“否则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
“你别见死不救啊，雁眠云，不如你再……帮我一次？”孔甯抬起脑袋，朝他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雁眠云缓缓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随即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收拾东西，“我再帮你就算作弊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我先去实验室了。”
“不要啊——雁眠云。”
孔甯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他走出图书馆后，周遭的事物才归附于宁静。
自从上次雁眠云的项目申请成功后，导师就给他安排了一位搭档，听说是从英国游学而来的高材生，对方刚好对这个项目感兴趣才参与进来的。
五分钟后，雁眠云急匆匆地赶到实验室，他刚换上白大褂，还来不及走进去，就看见右侧的休息室里有两个人影晃动。
彼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导师站在门口朝他招手，“雁眠云，你先过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好。”雁眠云点点头，他想也不想就抬脚往休息室走去。
他刚踏进去，就看见一名白发碧眼的男人，对方戴着黑框眼镜，英俊的脸上还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只听导师率先出声介绍道:“这位是周砚辞，他是你此次项目的搭档。”
雁眠云礼貌地朝对方点头示好，令他意外的是，一个英国人居然有中文名。
这时周砚辞出声用英文说了几句，但由于对方的语速过快，再加之他听不懂外语，他只好硬着头笑着敷衍两下。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周砚辞竟摘下黑框眼镜戴在他的脸上，旋即对方重复道:“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同时有两个名字。”
雁眠云见眼镜上面翻译出对方的话，心底顿时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
他刚想摘下眼镜还回去，没想到周砚辞继续说:“我听得懂中文，你不用还给我。”
第44章 蹊跷。
他怔愣一瞬, 扶住眼镜的手慢慢垂落在两侧，“哦，这样啊……”
“很高兴认识你, 雁同学。”周砚辞郑重地伸出手，脸上的笑容温润如和煦春风。
雁眠云后知后觉地抬手回握住对方的手, 然后扯出一个相对礼貌的笑容道:“以后请多指教。”
两人寒暄几句后，导师才把项目工作及详细流程交予他们。待雁眠云二人把今天的起步规划做完时，光阴流转来到夜晚九点, 就连实验所之外的天也早已是漆黑一片，明月正高高悬挂在苍穹顶部。
雁眠云裹住身上单薄的外套，不让夜晚的冷风灌进袖口, 他呆呆地站在实验所的门口，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疲惫和空虚几乎快把他吞噬，他从来都没有觉得当热爱的事情变成工作后, 居然能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