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但他现在的感受是真的,怨毒的目光像钉子一样扎在邵逾白身上。
  周青真的不明白,一个来历不明的玩意儿,靠脸上位,怎么能在短短几天时间内顶替他的位置,让余逢春这么在意。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余逢春闻言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周青此时的丑态,里面没有半分情绪。
  “你不会为我去死的,周青。”他轻声说。
  那么平淡,那么冷静,像一把刀,戳穿了周青最后的一张皮,让他连垂死挣扎都可笑。
  余逢春接着说:“但是他可以。”
  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余逢春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如同自己说出的话是一个清晰可见的事实。
  周青怔住了。
  很久以后,他才如脱力一般轻声问:“你怎么知道?”
  你凭什么觉得他愿意为你去死?
  余逢春道:“我就是知道。”
  他看向邵逾白的方向,眼眸中有情绪闪过。
  我见过。他从心里说。
  我见过邵逾白为我去死。
  第99章
  因为时间问题, 周青没有被立即处置。
  按照余逢春的意思,明天太阳升起以后,他会和余裴一起被绑着丢到警局门口, 连带着的还有运来的那三箱“样品”。
  这是余逢春的态度,也是余逢春帮邵逾白给出的交代。
  有了他们, 至少邵逾白在和他的联络人交谈时会更有底气。
  至少余逢春是这样希望的。
  所以直到目前为止, 周青只是被看守着, 等待天亮。
  当天夜里。
  负责看守的守卫打了个哈欠, 瞥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邵哥?”他小声喊道, “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正是三个小时前。陪余逢春离开的邵逾白, 现在他换了身衣服, 又重新回到了现场。
  “家主有吩咐,”邵逾白淡声道,“让我过来传几句话。”
  守卫并没有收到任何命令, 但邵逾白站在这里, 跟余逢春把电话打过来是一个效果。
  “您请。”
  他后退一步, 让出门。
  邵逾白迈步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 周青正被绑在椅子上, 头颅低垂, 俨然没有挣扎逃脱的意图, 显得死气沉沉。
  听见邵逾白的脚步声, 他头颅晃动一下, 缓慢地抬起眼,眼神冷漠嘲讽。
  他扯出一个笑,问:“你来干什么?耀武扬威?”
  邵逾白不答, 拖来另一把椅子,坐在周青对面, 眸色沉沉。
  他默了很久,等到周青都觉出不对劲了,邵逾白才缓缓开口:“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你能告诉我什么?”
  周青嗤笑出声,“邵逾白,你现在得到他的信任,他甚至觉得你能为他去死,心里很得意吧?”
  他的妒恨如有实质般尖锐酸苦。
  闻言,邵逾白摇摇头,见周青眼含不平,干脆道:“你弟弟的事,跟他无关。”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掀起万层巨浪。
  周青面上的所有平静讽刺迅速消散,犹如被戳中了最痛的一点,神色狰狞怨毒。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三年前,你正在c城上学的弟弟,在放学路上发生车祸,被一辆黑色本田碰伤,并被拖行二十米,伤势严重,救护车赶到以后,直接将他送进了icu。”
  邵逾白声音平稳地说道:“你在半个小时后接到了医院来电,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赶往c城,在那里,你得知你的弟弟伤势严重,需要借助德国的先进仪器以及很大一笔钱,才能保住性命。”
  听到这里,周青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他质问道:“谁告诉你的!”
  邵逾白望了他一眼,目光平静,不理会他的质问,继续道:“你很着急也很想救他,但以你的个人能量完全做不到,所以你给余逢春打个电话,你希望他能看在这些年你对他尽心尽力的份上,帮你这个忙。”
  “余逢春同意了。可是你在c城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他承诺的仪器和钱。”
  话说到这里,周青已经不想掩饰了,仰头大笑一声,看向邵逾白时,目光像淬了毒的刀。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他嘲弄地笑,“他可真疼你。”
  尔后他点点头:“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在电话里求他,求他帮帮我,救我弟弟一命,同意地特别干脆,告诉我明天一早仪器就会运来,钱也会打到我的账户上,可我等了三天,三天!我什么都没等到!”
  他的怒吼因为悲痛和怨恨而变得嘶哑,眼里浮现出泪水。
  “我弟弟被耗死了,东西才送到!有什么用!!”
  周青深吸一口气,被捆绑的双手疯狂颤抖,很久后才恢复平静。
  他轻声道:“他觉得我不配,我弟弟也不配,我们天生烂命,没办法。”
  “事情不是这样。”邵逾白道。
  从周青爆发开始,他便一直从旁边默默等着,直到周青没声了,他才再次开口。
  周青手指抽搐:“你什么意思?”
  “德国的仪器确实是第二天早晨便运到c城了,钱也给你打过去了,”迎着周青的目光,邵逾白加重语气,“是有人在中途拦了下来,不让你弟弟活,余逢春并不知道这些,他和你的通讯也被切断了。”
  周青瞳孔颤抖,咬牙说:“我不信。”
  “我带来了海关记录。”
  邵逾白预料到了他的反应,从文件夹里取出两张薄薄的纸,放在周青膝盖上。
  文件显示,那台本能救他弟弟的命的仪器,确实在当天凌晨就过了海关,朝c城运输。
  周青死死盯着上面的字,手掌攥紧,千言万语像石头一样梗在喉间。
  像是预料到他会反驳质问,邵逾白说:“我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骗你,更没有理由让你们两个把误会说开,我只是不想让他蒙受污蔑。”
  “……那这些东西去哪儿了?”周青问。
  三天。
  余逢春以为仪器已经在救周青弟弟的命,周青以为仪器还在路上。
  直到三天以后,心电图划成一条平直的线,所有矛盾才在此刻爆发。
  “很难推理吗?”
  邵逾白轻声道:“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做。”
  余术怀。
  只有余术怀希望削弱余逢春身边的助力,只有余术怀会想通过一条人命离间两个人。
  周青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不会不明白。
  浩大的悔恨愧疚如潮水般压来,瞬间便让人窒息,连眼前都模糊。
  周青低压着嗓子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邵逾白反问:“你有问过他吗?你有给过他解释的机会吗?”
  出事以后,周青满怀怨恨,径直转向余术怀,连一分钟都没给余逢春留下。
  他把杀人凶手当成靠山,把真正试图提供帮助的人当做敌人。
  何其盲目。
  但事已至此,悔恨无益。
  邵逾白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他身后,有模糊的哽咽声。
  *
  *
  离开关押周青的地方以后,邵逾白顺着公路独自踱步很久,从口袋里取出一台一次性手机,安装上电话卡以后,他拨通那个熟记在心的号码。
  “几点了还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个暴躁的男人。
  邵逾白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3:36,不好意思。”
  在他说完的瞬间,男人的声音恢复正常。
  “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陈志远现在安全吗?”邵逾白问。
  “安全,”男人说,“他现在在保护计划里面,你救了他一命。”
  邵逾白道:“不是我救的,是余逢春本来就没打算让他死。”
  “……”
  “明天会有三箱毒品和几个人送到警局里去,毒品来自北美洲南岸,是我亲自截下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希望你处理好,”邵逾白说,“他不希望有人做毒品交易,也不希望做了毒品交易的还能活着出来呼吸空气。”
  “我知道了,”男人应了一声,“还有别的消息吗?”
  “没有了。”
  “行,那下次——”
  “——我不会再拨通这个电话了。”
  电话那边有急促的抽气声,震惊又不能理解。
  男人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邵逾白语气轻松,“你可以理解为我退出了。”
  男人厉声劝告:“邵逾白!组织是这样培养你的吗?你不要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余逢春是你的敌人!他就算做了几件好事,仍然不能改变他的本质!你不要被他蛊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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