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问:“周青把电话给你了吗?”
  “给了。”
  “晚些时候跟他打电话,聊聊自己该做什么,”余逢春说,“他干的时间比你久,条理也比你清楚些。”
  “那他呢?”邵逾白问。
  “他?”余逢春笑了,眼神很讽刺,鞋跟有意无意地磕着墙面,“周青的心太杂太乱,我不喜欢,你可千万别学他。”
  “是吗?”
  邵逾白装模作样地笑笑,忽视心里闪过的莫名其妙的喜悦,“周先生很得力。”
  “他的得力对我毫无用处,他是父亲的狗,不是我的。”余逢春笑眯眯地说,“我对此很遗憾。”
  “……”
  邵逾白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说什么。
  好在余逢春没准备让他两眼一抹黑。
  “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觉得你识趣又可靠,会不会做事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对我忠心。”
  他慢慢地说,指尖再次点在邵逾白的胸口,那是昨夜勃朗第红领带的位置,有心跳在手下震颤。
  余逢春喃喃自语:“周青哪里都好,可惜不是我的……你是我的吗?”
  伴随着问题,余逢春手下用力一按,仿佛要穿透皮肉去触碰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邵逾白闷哼一声,抓住余逢春的手腕,指腹若有若无地蹭过纱布粗糙的表面,眼神锐利坚定,黑沉沉的一潭水上,倒映出余逢春的影子,和他藏得很深的野心。
  “我是。”他说。
  真乖。
  ……
  ……
  周青没有按照余逢春的意思,在电话里给邵逾白讲清楚该怎么做。
  第二天一早,他直接敲开了门,像主人那样坐在一层客厅里。
  余逢春还在楼上睡着,是邵逾白开的门。
  “还睡着呢?”周青问。
  邵逾白点点头,余逢春专门嘱咐了不要叫他起床。
  “真能睡。”
  周青嘟囔了一句,语气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嘲笑,盯着邵逾白的眼神不大友好。
  资料显示,余术怀的小儿子余逢春身边,长久跟着的助理只有周青一个,两人关系融洽,余逢春但凡参与进家族合作中,身边总是会跟着周青。
  几次遇险,事后也是周青在解决。
  邵逾白本以为他们起码也是志同道合,可真正靠近余逢春,才发现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两人之间有很大的矛盾。
  “坐吧,”周青扬起下巴,点点旁边的座位,“我给你讲讲该干什么。”
  邵逾白依言坐下,摆出一副学习的姿态,表情很认真。
  看他这副样子,周青又想抽烟。
  但余逢春的房子里绝对不能出现一丝烟味,周青虽然烦躁,也有心跟他对着干,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他心里有杆秤。
  于是泄气般把烟盒拿在手里摆弄,周青随意开口:“你现在的位置,以后是用来接替我的,但也不一定,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
  邵逾白闻言打断他:“我没有吗?”
  话语中的挑衅意味太过明显,周青随意的动作就此顿住,抬起眼,看着邵逾白坐在面前沙发上,衣着简单素净,眼神明亮,和那天夜里一样让人心烦。
  余逢春在车上说的话,周青还记得。
  左右就是个靠脸上位的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能在余逢春身边划个位置?
  看来余逢春说的话还是太好听了,把人哄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能鱼跃龙门。
  周青嘴角咧起,笑容像一头准备伺机进攻的狼。
  他换了个姿势坐着,缓缓开口,语气轻柔却难掩恶意:“你之所以被选中,是因为先生要给少爷个奖励,而你就恰好出现在少爷面前,少爷顺水推舟选了你,不是因为你有多引人注目,知道吗?”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并不认为自己有多引人注目,”邵逾白回答,语气真诚,“但我是全心全意跟着他的。”
  这话像是在讽刺周青不忠心。
  周青嗤笑一声,看像邵逾白的眼神很不屑:“还没爬上床呢,就觉得自己独一无二了?”
  “我没有这样说。”
  “装什么呢?你不过就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话没说完,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周青。”
  在客厅中对峙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向上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余逢春正站在楼梯上,眼神清明冷淡。
  他看着周青,冷声道:“说错话了。”
  第94章
  空气瞬间寂静下去。
  周青太阳穴抽了两抽, 在余逢春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做出让步。
  然而余逢春并不满意。
  “道歉。”
  周青猛抬起头,眼神恼怒又不可置信。让他跟这个玩意儿道歉?
  面对他的质疑, 余逢春寸步不让,再次重复:“周青, 给他道歉。”
  “我凭什么跟他——”
  “——你如果现在还想留在我身边, 而不是马上滚回庄园, 就道歉。”
  “……”
  余逢春把话说绝了, 没有留毫厘余地, 周青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再不作为, 余逢春一定说到做到。
  咬着牙, 他看向从刚才开始便保持沉默的邵逾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真是不好意思。”
  邵逾白也没有过分为难,只是对温柔地余逢春道:“周先生只是不小心, 不是有意的。”
  [我闻到了熟悉的味道。]0166说, [一般这种味道只在你身上出现。]
  没想到邵逾白也会。
  余逢春从心里笑笑:“他何止是会。”
  他可太会了, 没看见周青都快被他气死了。
  明面上, 在听到周青道歉以后, 余逢春的脸色和缓下去。
  不管道歉是真心或假意, 糊弄过去, 让大家面子上能看就可以了。
  “把话说清楚就行, ”他走下楼梯, “既然你们都在我身边,暂时离不开,那就和平相处。”
  周青没再说话, 默认了。
  而邵逾白则直接绕过他往厨房的方向走,不过几次呼吸的功夫又出现, 带来了刚磨好的咖啡,奶罐和方糖都准备好了。
  余逢春很新奇:“你怎么知道的?”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邵逾白这些,本来是打算让周青教的。
  邵逾白回答:“我看到了咖啡机。”
  “那你起得很早。”
  周青冷笑一声。
  余逢春端着杯子斜眼看他,语气疑惑:“你什么毛病?”
  “他起的早,”周青面无表情,“依据是什么?”
  余逢春道:“起的比我早就算早。”
  “……”
  半蹲在桌子旁边的邵逾白按照余逢春的指示开始加糖加奶。
  周青短暂闭了闭眼,不想再看。
  他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觉,终于摆脱这些伺候人的活儿了,应该高兴才对,可心里却怎么都不是滋味。
  有种在地主家卖力几十年的老头终于被放归回乡,却站在门口看着新进门的长工,又嫉妒又难受。
  说白了还是自己贱。
  周青的纠结全部藏在心里,面上还是一片冷漠嘲讽,可余逢春再来一次,看的比想象中还要清楚。
  “他干得不错。”他开口。
  周青抬起头来,看看邵逾白,又看看余逢春端着杯子的手。
  余逢春翘着二郎腿,喝了口咖啡后又说:“找机会教教他,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这就是准备让他接周青位置的意思。
  周青想骂人也想骂自己,脸色变换好几次,站起身。
  “知道了,”他冷冷说,“我过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余逢春在沙发上抬起头,黑色长领毛衣看着很柔软。
  周青道:“先生让我告诉你,明天有一场会面,你需要去看着。”
  余逢春眨眨眼:“李贴台?”
  “对,”周青说,“有专业谈判,你坐在旁边看着就行。”
  余逢春点点头:“知道了,你走吧。”
  周青二话不说就走了,生怕晚一步自己就死这儿。
  ……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余逢春放下杯子,走到窗户边往下看。
  一片花枝繁香的空隙中,余逢春望见周青开来的车缓缓驶离阙空里。
  那辆车余逢春有印象,是半山庄园统一购置的办事车辆,周青开了这辆车来,自然要把车重新开回庄园。
  即便余逢春很早前就知道周青是余术怀的人,再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以前的自己可笑至极。
  “李贴台是谁?”
  余逢春一愣,发现邵逾白来到自己身前,和他一起朝外看。
  “你不该问这个。”余逢春说。
  “是的,”邵逾白也点头表示认同,“只是觉得你在想别的事情。”
  眼神变得很远,好像在回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邵逾白贸然出声,帮他转移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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