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余逢春放下杯子, 大开眼界。
  ……
  二十分钟后, 余裴终于在餐厅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余逢春。
  小少爷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睡袍, 睡眼惺忪, 额前的头发是湿的, 沾着点水汽。
  瞥了一眼 坐在餐桌旁脸色铁青的余裴, 余逢春往椅子上一坐, 一招手:“开饭吧。”
  守在一旁, 随时等候吩咐的佣人们随即开始上菜。
  盘碟落在桌面上发出并不明显的响声,余裴就在这些响声里面,脸色越来越难看。
  偏偏在这时候, 余逢春还看了他一眼。
  “疼不?”他问。
  余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满满的怨气:“这么关心我?”
  余逢春收回目光:“别多想, 只是假装一下。”
  “……”
  余裴不光年龄比余逢春大,个子也比余逢春高,往边上一站跟座铁塔似的,他的长相更多的遗传自余术怀而不是他的母亲,因此即便浓眉大眼,眼角眉梢中也有几分狡猾,配合结实的身材,给人感觉很不好惹。
  前两天他被余术怀拿鞭子打后背,现在伤口还没有愈合,久坐久站都会很疼,余逢春到的时候,余裴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了。
  余逢春不想跟个快要昏过去的人计较,准备相安无事地吃完这顿饭。
  然而他刚要动筷子,佣人就带着一部手机走了过来。
  “小少爷,有您的电话。”
  余宅吃饭的时候不能接电话,是无数条规则里面的一条,这个时候能让用人亲自送到余逢春面前的,大概只有昨天晚上那件事。
  “你好。”他接过电话。
  “哎,余少爷,早上好!”
  电话那边是聂松的声音。
  余逢春一挑眉,放下筷子:“聂老板,有事吗?”
  对于余逢春还记得他名字这件事,聂松表现得受宠若惊,连忙回答道:“哎呀,这不您昨晚上看上个人嘛,他原本是我手里的,所以我琢磨着得给您打个电话讲讲。”
  到余逢春手里之前,邵逾白是聂松的下属,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这面上余逢春都得给他过全了,免得后面有人怀疑他的来路。
  “行,你说吧。”
  然后聂松就开始滔滔不绝,三分实话三分自夸,还有四分是要把邵逾白往神仙的方向捧,那叫一个用词精妙唾沫横飞。
  如果邵逾白知道他的前老板对他的前途这么用心,一定会很感动。
  余逢春耐心听着,后来嫌举着手机麻烦,打开免提放在桌子上。
  跟着听的余裴脸色已酷似锅底。
  他要个女人,父亲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还因为他喝酒说错几句话就把他打成这个样子,而余逢春这么大逆不道,公然在宴会上看上个男人,居然就这样同意了,还闹到庄园里……
  果然父亲还是疼这个小的吗?
  余裴的心情顿时更加阴沉,草草吃了几口便回房间了。
  另一边,余逢春挂断电话,转头看向跟在身旁的佣人。
  佣人会意,在他耳边小声说:“周先生已经去接了。”
  余逢春说:“让他直接送到我那里。”
  佣人应下,转头又给余逢春端了杯热豆浆,让他喝完再走。
  因为余裴的提前离场,这时候餐厅里等候伺候的佣人少了大半,离餐桌最近的只有余逢春身边这位。
  她叫常狄,很小就来到庄园工作,基本上是把自己的一辈子都卖给了余术怀,余逢春和她认识很久,她是余术怀安排给余逢春的人。
  同理,余裴身边也有这样的存在。
  在保证两个儿子基础资源完全对等的前提下,再稍加施以不对等和倾斜,会更有利于激化矛盾。
  ……
  早晨吃的药会抑制食欲,余逢春下楼坐在餐桌前,纯粹是因为不想让余裴脸上太难看,现在人走了,他也没心情吃饭了,喝过豆浆以后就让佣人派车,把他送回阙空里。
  阙空里是最近几年由余氏财团出资兴建的高级别墅群,以空中花园和低调奢华为营销点,造价高昂的同时因政策限制,只能对一定人群售出,保证了私密性。
  余逢春二十一岁生日的时候,余术怀将其中一套别墅的钥匙送到他手里,作为生日礼物。
  对于这套房子,余逢春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毕竟阙空里的建造和装修成本已经大大超出了余逢春曾经的标准。
  而且阙空里的空中花园设计非常巧妙,几乎是把花园搬到了卧室外面,只要好好打理,一年四季都会如春天一般,难得一见。
  余逢春没有理由拒绝。
  ……
  等余逢春到阙空里,周青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对被派去接人这件事有许多不满,站在门口抽烟,等看见余逢春才慢悠悠地掐灭火。
  “人呢?”余逢春问他。
  周青把烟丢进垃圾桶:“里面呢。”
  “你把人放进门,然后自己在外面等着?”
  周青皮笑肉不笑:“你家,我可不敢进。”
  说得好像余逢春的家是什么龙潭虎穴,一进去就会被剥皮抽筋。
  [呸!你装什么呢,从进来开始你就拉着脸,跟谁欠了你似的#%#……]
  0166骂了一声,小系统终于憋不住了。
  “别生气,”余逢春轻飘飘地安慰,“他眼瞎。”
  眼瞎的周青说完以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等待余逢春发作。
  而余逢春的唯一反应就是绕开他,开门回家,好像完全没把周青说的话和他这个人放在心上。
  被关在门外,两侧路旁的花枝摇摇晃晃,周青盯着面前紧闭的大门,眸色沉沉,心里的气仍然没有散开。
  余逢春理会他,他不高兴,余逢春把他当土拍开,他也不高兴。
  真贱啊,他从心里骂自己,恨铁不成钢。
  余逢春才没心情理会周青的那些乱七八糟心思,进家门以后,他看到了规规矩矩坐在一层沙发上的邵逾白。
  跟昨晚的优雅禁欲不同,今天邵逾白穿的衣服很简单,普通的衬衫长裤却难掩好身材,一个行李箱摆在他腿边上,提手上系着一根红色丝带。
  像个背井离乡嫁过来的小媳妇。
  余逢春关上房门,站在门廊那儿打量,心中疯狂畅想。
  听见他回来的声音,原先好像在发呆的邵逾白连忙站起身,神色略有慌乱,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这样大而奢华的地方该处在什么位置,很自然的手足无措。
  余逢春笑了,目光落在他腿边的行李箱上。
  “这是要住下吗?”他问。
  邵逾白也不太好意思,轻声道:“周先生让我收拾一下住过来。”
  “哦,他的意思。”余逢春慢悠悠地往前走两步,靠在一边的墙上,“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他今天穿了一件小格纹衬衫,外面叠穿v领针织衫,下身搭配卡其色直筒裤,一身低饱和颜色衬得很有书卷气,脚上的马丁靴又给这抹温柔突出了些许锐利。
  白天的余逢春,与昨天夜里有一些不同,但那双眼睛还是明净澄澈,看向邵逾白时,干净得像一柄冰刃,冷而利地往人心口扎。
  邵逾白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坚定,没有丝毫躲闪,道:“我很愿意。”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不会轻易放弃来到面前的翻身机会,跟着聂松,他干到死也就是一个保镖,可跟着余逢春,以后聂松见了他都得点头哈腰。
  邵逾白的回答没有问题。
  余逢春很满意。
  “行,跟我过来。”
  说完,他转身往二楼走去,余光看到邵逾白抛弃行李跟在他身后,两人之间隔着三级台阶。
  余逢春把小媳妇带到了跟主卧隔了两个房间的次卧门前。
  “这个房间以前没人住过,你以后可以睡这里,”他说,“不喜欢的话也没事,一楼房间随便挑。”
  邵逾白打开房门,朝里面看了一眼,道:“这里很好。”
  闻言,余逢春一挑眉。
  他确认:“你觉得这里好?”
  邵逾白点头,眼神不解地看过去,不明白余逢春为什么要再三确认。
  “你安于现状,对自己不是坏事,对我却没什么用处,”余逢春轻声道,“做我身边的人,你应该往更高处爬,而不是觉得这里就足够……”
  他越说越轻,尾音消弭在唇舌,像一缕将断未断的丝线,手指也浅浅停在邵逾白胸前,在他心口的位置点了点。
  话没有问题,可他的动作中却仿佛有更多意味,不单单是劝诫邵逾白奋力往前。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稠,呼吸都随之减缓,邵逾白微微垂眸,望着余逢春随意搭在自己胸口上的手。
  有一截纱布缠在手腕上,盖住了伤痕。
  昨晚的血腥气就来自于这里。
  邵逾白缓缓开口:“我明白了。”
  话音落下,古怪的氛围瞬间打破,余逢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靠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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